第31章 铃兰的誓言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黄昏的光伴随骤冷的风吹过屋内，查尔斯却斟酌地挪唇，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嗯..说到哪了？”

    “赚自己的钱给维奥拉买礼物..”十六示意他继续。

    “哦，是这..”查尔斯回想过去，眨了眨眼，整理思路后，便继续分享着他的早年经历：

    在那之后，由于我多次出走，父亲也无奈退让，给予我足够的自由时间。为了给心爱的维奥拉买礼物，我背着父亲偷偷去新兴的工厂打工，并拒绝了他的资金援助。

    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一片比那竹林还要美的花田，这是维奥拉也不知道的地方，我牵着她的手，来到这个秘密基地。

    这是一片白铃兰的花田，扑面而来是馥郁的花香，无边无际的白花铺满整个广漠的空间，朵朵花苞娇嫩饱满，形状如垂下的铃铛，串串叮当地挂在翠绿的梗上，一串接着一串，此起彼伏地紧挨一起，偶尔有风吹过，落下花瓣在风中飞舞如同下着鹅毛小雪，整个世界也幻化成了纯白色的天堂。

    在徐徐柔风中，维奥拉的赤发沾上了铃兰的白瓣，如同红焰生出了白雪，让我的心跳加快，亢奋不已。而作为魔女的她，似乎也喜欢这份光景，便脱下那三角帽，盛满了芳香的花瓣。

    在铃兰花田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不远处的四棵大树，树的本身并不出奇，可竟有奇特的粉红铃兰攀着在树上，树后是静谧的新月，淡淡勾月下，粉红色的铃兰花映着淡雅的光辉，却让人莫名伤感，仿佛这与众不同的粉红花有它自己的故事。

    “粉红色的铃兰花，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呢，呵呵。”维奥拉看着与众不同的铃兰花，想到了被视为异端，与众不同的自己，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向大树靠近。

    “维奥拉，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见更多更美妙的地方吧。”我鼓起勇气向她靠近。“给！”

    “这…”她的心头猛地一颤，双手几乎发抖地接过那份礼物——一枚银戒指，viola五个字母深深地刻印在戒指内头，借着月光隐约生着辉..

    “喜欢吗？”我学着那些戏剧的男主角，单膝跪地，托着她苍白的手背，一腔热血。“亲爱的维奥拉小姐，你愿意…愿意，嫁给我，嫁给我这样一个傻小子吗？..天啊.”

    才刚说话，我就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羞涩都不敢再看她。“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查尔斯。”，因考虑到了什么，魔女的眼神又变得黯淡，喑哑地憋出了一句。“不值..”

    “哪有什么值不值的，我们开心不就好了么？”我像个孩子一样闹着情绪。“维奥拉，你不愿意作我的妻子么？”

    她低头不语，思虑千顾后，终于是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银戒指，然后稳稳地抓在手心，仿佛要把自己的幸福也一并抓住。“查尔斯，我这个魔女，一无是处的魔女，也能有作为□□的权利吗？”

    “……”我沉默不语，只是冲她笑了笑，在花海中将她拥抱入怀。我把答案留在了心中，让自卑自傲的魔女，慢慢品味我的心意。

    ……………

    “求婚，真是件浪漫的事。”听着查尔斯讲述情愫，十六罕见的少女心也开始勃发了。

    “嗯，那我是一生最幸福的时刻，我们还约好某一天要隐居在竹林小屋，日出耕作，栽培谷物，自给自足。晚上则修炼魔法，早日召唤出岩石的巨兵。然而，幻想跟现实，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说到最后，人已中年的查尔斯也忍不住感叹流涕。“可惜最后我和维奥拉也不得不分开了，那片充满回忆的铃兰花田，已被铲除以兴建高楼。无奈之中，我只能摘下几根花梗，移植到学院种植。”

    “你们是为何分开的呢？是因为普莱德校长..”

    “嗯，父亲极其反对我与来路不明的维奥拉结婚，但见到她那神乎其神的魔法后，他更坚信是这位魔女在蛊惑她的儿子，维奥拉和父亲，我只能选择一个人。”

    “那你的选择是？”

    回想往事，查尔斯神色激动，忧郁的眼神再蒙阴霾。“那时，我本想劝服维奥拉跟我私奔，可在父亲的阻挠下，她竟然退缩了，并让我回家好好驯顺父亲，她要去修道院静渡余生了。当时我心都碎了，可她的语气那么坚决，似乎过去的誓言只是不足为道的儿戏，我便愤愤的回家了。”

    “..很难过吧？当时..”

    “嗯，心都碎了，自己的未婚妻竟说要去当修女，让自己滚回家，唉..当时我是千万个不愿意，可是，如果有点选，我宁愿让她安心地当个修女，起码还能活下来，也不至于..不至于被绑在十字架，被烈火烧死..啊啊”

    提及悲伤的回忆，查尔斯忍不住嚎啕大哭，泪水沾湿了衣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十六结果过去线索，隐隐猜到了什么。

    “唔..啊。”查尔斯竭力地整理思绪，脸上挂着的，是难以置信的恐惧，还有却止不住泪水，“我回家的第二天后，她所在的那所波尔多修道院，就燃起了熊熊烈火，包括神父克罗在内的全部神职者全部葬身火海。那会儿，有人指证，是赤发红瞳的魔女纵火杀死了修道院的所有人。”

    “纵火的魔女？修道院…神父克罗..难道是？”十六心头一凉，查尔斯的描述，竟然与当日所遇的幻境如出一辙，她推理出那夜究竟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

    修道院的神职者把吸血鬼男爵的魔石像当作神明供奉，并献上自己的鲜血，忠诚的信神者成为病态的殉教者。魔女维奥拉发现惨状后，破坏了魔像，却受到疯狂信徒的攻击，不得不引起了波尔多修道院的火灾。

    “明明是愚昧惹得祸，不是她的错..”处刑场所遇到的幻境，是维奥拉的记忆变成的，所以那天的惨状，十六也算亲身经历了。

    “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人已经不在了。”查尔斯绝望地抽着气。“后来，维奥拉自首了，承认是她杀死了修道院的所有人。维奥拉被关押进牢狱，我怎么样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我找到她，想要带她走，可她是冷冷地别过头，始终不看我一眼。那份魔女傲然，再次让我绝望。”

    “最后的最后，她被绑在十字架上，接受烈焰的极刑。只不过，在最后一刻，我听到了她的呼唤：忘了我吧，亲爱的查尔斯。”他表情抽搐了，连呼吸的气都是痛的。“啊，最后，我亲眼看着我的妻子，赤发红瞳的魔女，被燃成了灰烬。好了，这就是一个傻小子与魔女的故事。”

    “真是个悲伤..”作为局外人的十六也忍不住动容了。

    “谢谢你听到唠叨了那么久，没想到除了我以外，她竟然还有朋友，真是欣慰呵.”查尔斯擦了擦眼角的累，忧郁的眼眸看着天色，缓缓地说。“时刻不早，我也得启程归家了。”

    “等等！查尔斯先生，你忘了东西。”十六将那枚意义深刻的银戒指交给了他。“将它带走了，这里面寄托着维奥拉的思念。”

    “唔..”西装革履的男子也忍不住哽咽了一声，终于还是无奈地握着拳。“算了吧，我不要了，留给你当纪念吧。当初维奥拉愿意当我妻子时，我坚信我拥有了全世界。可她又那么绝情，轻易地割舍誓言，让我绝望。我最爱她，但我也最恨她。如果有天堂，我真想化作魂灵，带上那苍白的铃兰花找她算账！让这位不负责任的魔女问问自己，看看自己的心，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

    查尔斯愤然地叹气而出，佐罗亚垂着眉角，难过地收拾着茶具。“主人，为什么他会恨自己喜欢的人呢？”

    “..由爱生恨，是最可怕的事。”十六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手心捧着那枚破旧银戒指，内头深嵌的viola，在淡淡月光下依旧闪烁光芒，如当初那份炽热的恋心。

    “维奥拉，你准备任性到什么时候？是你让我找到查尔斯，将银戒指交给他的。他那么想你，为什么不出现？我知道你仍魂灵寄宿在戒指上。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你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么？”

    “……..”佐罗亚从未见过主人这样生气，一时也手无足措。“也许，魔女有自己的苦衷.”

    “有一个人，十几年来一如既往地爱着你，你凭什么还能一言不发？”

    “傻孩子..”在少女的怒斥下，维奥拉终于通过魔法，将想说的话转达到了银戒指上。“..再多的言语，再多的牵挂，再多的歉意，也毫无意义了。别忘了，我只是个魂魄，不想再拖累他了。能见上一面，已经很好了。只是，如果他能忘记我，从痛苦中解放出来，那我也能了无遗憾地转世了。”

    “……”十六不敢再说话了，因为她能感受到，银戒指的那一头，赤发红瞳的魔女，在悄无声息地在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