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河灯轻轻飘向远方，忽明忽灭，像极了鬼魅世界。

    这是海兰朵在祭奠自己艰难曲折的爱情！

    一道圣旨，以无可抗拒的力量让她期盼了好久、眼看就要实现的与乌拉台的重逢又一次破灭，这辈子，或许再也不会和他相见。

    繁星满天，月如玉盘，如此良辰，本该和心上人背靠背坐在草地上彼此说着情话，编织着美好的一生，可是这样的浪漫，海兰朵永远的失去了。

    他的乌拉台还在草原痴痴将她守望，可过了今夜，她却要着起红红的嫁妆，成为另外一个男人博穆博果尔的王妃。

    那个男人，她真的不爱，可是却要成为他的妻，相伴终老。

    那座王府，他真的不似别的女人那般心存神往，可是它却要埋葬掉她所有的幸福，让她在金碧辉煌的高墙楼宇中一世悲伤。

    当那一道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如淬了毒的□□摄入她的胸膛，她绝望地瘫痪在地，但却还必须要挪着双膝向前，颤抖着双手从那个小太监的手中毕恭毕敬地接过那方刺眼的黄绢，且要附上一句：小女接旨，谢主隆恩！

    是的，这就是王的力量，他悔了你的幸福，你还要感恩戴德！

    王，是不会在乎你一个小女子的痛苦哀伤的，因为王的世界里，十一弟的幸福甚至超越了他本身的江山社稷，所以王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去无情地指派着她的未来。

    她放声恸哭，却无能为力！

    她偷偷地将一道白绫悬在面朝草原的桂树枝头，想要就此告别这个处处受伤的世界，可是就在即将蹬开垫在脚下的凳子的前一秒，她突然仿佛听到了母亲着急的声音：孩子，你不能这样想不开呀，娘知道你的苦衷，但你要是寻了短见，你爹怎么办？你哥哥怎么办？他们好不容易与你团聚，你却就这样走了，他们不伤心不难过吗？孩子，人生在世，难免颇多坎坷，坚强起来，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娘说得对，只有活下去，我的父兄才不会因为我而痛苦终生，我，不该那么自私。只有活下去，我才有可能见到乌拉台，哪怕是微弱的希望，总归是希望……

    襄亲王，她得到的只会是我的人，我的心，永远都只是属于我的乌拉台哥哥，所以，何惧之有？

    所以，她取下了那道挂在桂枝间的白绫，她亲手做了这许多小小的河灯，来到父亲府中这条穿园而过的蜿蜒小河边，轻轻捧它们入水，默默看它们顺水而去。

    自由的去吧，灯儿，将海兰朵的无奈和思念都稍给我远方的爱人，让他不要再傻傻将我等待，让他忘了我，娶了一直都悄悄喜欢着他的格桑朵，一起像马儿一样在辽阔的草原上去奔跑，奔向他们的快乐，奔向他们的幸福！

    乌拉台哥哥，原谅我吧，如果昆仑神还记得曾经为我们的爱情做过见证，他一定会告诉你，这一辈子，不管海兰朵在不在你身边，她情感的天空里，永远都只会镌刻着唯一一个爱人的名字——乌拉台！

    乌拉台哥哥，在这幽静的夜晚，所有的人都已入睡，请让我在这条清澈的小河旁再为你弹一首你最爱听的曲子吧，因为从今以后，那个原来的海兰朵，将再也不复存在……

    琴弦未动，泪却先流，滴滴都化作乌拉台的容颜……

    一声声马蹄，在夜空里听起来格外清脆。

    马背之上，是乌拉台，他高高扬起马鞭，又重重地落在马背上，马儿的脚步似乎又加快了许多。

    在那座小山丘的顶上，乌拉台整日眺望，却只看到了自己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亲信查干也如他今日这般催马扬鞭归来。

    不等查干下马，乌拉台便已纵马如离弦之箭一样窜下了山坡，一跃从马背下到草地，喘着粗气：是海兰朵快要到了吗？

    查干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向主人禀报：主人，大事不好了，海兰朵小姐，海兰朵小姐他要嫁给襄亲王了，婚期四月初八……

    乌拉台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查干的衣领，大声地吼着：查干，你说什么？海兰朵她，她要嫁给襄亲王了？这怎么可能？

    查干被主人撕扯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挣扎着继续：千真万确呀，主人，查干怎可欺骗于您？原本海兰朵小姐是要急着回草原和您完婚的，可是襄亲王自从见到小姐之后，便整日缠着小姐嫁给他，被小姐拒绝了，谁知这襄亲王竟然相思着魔，一连昏迷数日，差点丢了性命，后来皇上下了圣旨，御赐小姐为襄亲王妃，并严令不得违抗，否则诛灭九族，所以，查干才星夜兼程赶回来向您禀报。主人，您赶紧想想办法，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乌拉台揪着查干衣领的手慢慢放开，朝着远方疯狂地大喊：啊……海兰朵，你不会不回来的，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大声的呼唤过后，乌拉台像是虚脱一样，猛地倒在地上，一次次无力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海兰朵，我不能没有你，我要上京城，我要将你抢回来……

    查干上前搀扶，被眼中布满血丝的主人一把推开：不，我要去京城，我要将海兰朵抢回来……

    乌拉台一边言语着，一边使出全身气力站起身，想要跨上马背，却不料一脚踩空，再一次摔倒在地，脸上擦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

    查干惊慌，忙一边喊着主人，一边撕下自己的衣角毫无头绪地为他处理着伤口。

    想要再次站起来，已经找不到丁点儿力气，乌拉台只能任凭查干费力地将自己弄上马背，向着帐篷的方向慢慢走去。

    海兰朵，我心爱的姑娘，你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吗？我们曾经差一点就成了夫妻，可是却被该死的选秀强行拆散，我在生不如死中终于听到了你并未进宫的消息，那时，我不知道有多么高兴。你差人来说，你即将返回草原，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于是我天天等，天天盼，可是，竟然盼来的是这般锥心之痛。不，你一定不要嫁给别人，你等着我，我会来京城将你夺回来，你，等着我……

    乌拉台，心绪起伏地躺在马背上，泪珠儿从血丝密布的的眼框中一颗颗滚落，他伸手摸出怀中一直珍藏的那发丝傻傻地望着它随风摇曳，那是当初海兰朵离开草原时留给他的纪念，他从不离身，想她时，看看它，念她时，看看它，心情就会稍微好一些。

    回到帐篷，乌拉台在母亲爱怜悲切的泪眼中昏昏睡去，一觉初醒，已是月上天涯，于是，用刚刚积攒的力量又偷偷牵马，将孤单的身影颠簸于静谧的草原，向着心中那个遥远的地方，前进！

    海兰朵，纵然山高路远，我乌拉台，也定要奔赴你的身旁，拥你在我的胸膛，绝不再放你的手！

    我不管什么狗屁圣旨，我不管什么王爷不王爷，只要我能够活着，我定会带你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结网捕鱼，你养蚕织衣，我们生一堆可爱的孩子，在阳光下看着他们快乐地成长……海兰朵，那样的生活，你也一定会渴望的，不是吗？

    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背，灰尘已多少回埋没身影，忠诚的马儿也早已好累好累，但我无暇理会，我只愿能早一秒再见你容颜！

    海兰朵，我已越过从前常常带你来玩的的那片花丛，这个季节，那里又是百花争艳，蝴蝶成群，只是太遗憾，再不见当初那个头戴花环、笑如天使的女孩你的身影！

    海兰朵，我看见从前我们常常站在帐篷外，一次次用渴望的目光遥望过的那座美丽的高山已经离我越来越近，只是太惋惜，总算可以一睹它的真颜，却少了当初那个说着自己有朝一日定要爬到它的头顶去触摸白云的秀雅如画的女孩你的存在！

    海兰朵，我的耳边，你曾经读给我的诗句“关山度若飞、万里赴戎机”又在回响，只不过，我不是那巾帼英雄花木兰，我御马驰骋，只为我心爱的你不要入得那个叫做博穆博果尔的男人的厅堂……

    我在夜风中发丝飞扬、衣袂飘飘，我心含悲伤，虔诚地祈祷我含血的心愿不会变成又一地破碎的绝望！

    我仿佛又听到了你为我弹起我最爱听的那支曲子，飘渺悠扬，却又声声凄怨苍凉。

    我在夜风中发丝飞扬、衣袂飘飘，我心含悲伤，虔诚地祈祷我含血的心愿不会变成又一地破碎的绝望！

    夜半三更，你是否还在窗前孤独地看着那轮伶仃的月亮，想着我们共度的那些过往？

    时不时传来的夜鸟的叫声，可是将你心底和我一样的痛苦低吟浅唱？

    一座座山，在我的马蹄声中向后退去，一条条水，在我的马蹄声中变得模糊，山水迢迢，割不断我心间重重思念，请让我用光一样的速度向着我心爱的姑娘而去，我知道她早已泪水打湿了心坎，我知道她好久没有过我给的温暖，我知道，命运有时总是太过暴殄，我，必须奋起一搏，去拯救我永生不忘的至尊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