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与第一排冷冷清清截然相反的却是倒数第一排。高朋满座、一票难求。教室左侧两个座位是老k和我的地盘。老k—我的室友，南京本地人氏。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东北虎、西北狼、湖南的耗子、江南的羊……”南京号称“江南佳丽之地，”江南人比较斯文、秀气，但我们的老k就是不一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江南人。他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国字脸，皮肤有点粗糙，猛一看上去像个混黑道的老大，不像好人。虽然和我们同龄，但明显长得有些着急了，以至于他初来乍到的时候，我们主抓学术的陈副院长误认为他是送孩子前来的家长，握着他的手说：“孩子交给我们，请您放心。”一时在学院传为笑谈。

    相由心生，老k有几分匪气，说话总带几个脏字，虽然语气有些霸气，但往往黑色幽默居多，没有故意侮辱人的意思。再加上他对南京轻车熟路，哪家的酒菜既好吃又不贵；哪里买东西最适合我们学生消费；手机、电脑坏了去哪里修，服务态度最好；什么时候去哪个景点游玩最合时宜……老k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而且为人热情，常常带我们去逛南京、品美食，因此他在我们专业有着非常高的票房号召力，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众望所归地坐了我们班的第一把交椅——班长。

    堂堂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班之班长，名字怎么能叫老k呢？这只不过是他的外号。那是大一刚入学的时候，老k、小肥皂、排骨和我分在一个宿舍，彼此陌生，为了互相熟悉，交流沟通，老k提议来斗地主，于是四人围坐一桌，开打起来。从老k洗牌的手法，一看便知这是个玩牌的高手：牌在他手里犹如双节棍在李小龙手上，耍的风生水起。手到处，牌拿来，一手在上，一手在下，牌在掌中迅速抽动，忽地两手分开，各拿一半，只用拇指和食指拿住，放在桌上，两手靠拢，牌与牌对齐，拇指上滑，牌哗哗直下，两份纸牌互相交叉，又合在一起。那个手指的灵动轻巧如银蛇舞动，看着看着就醉了。第一局小肥皂当地主，他的牌很顺，一直压制着我们，到了最后他出了一把顺子：10、t、q、k、a，然后洋洋得意地说道：“还剩最后一张牌了啊！”我和排骨直摇头，一筹莫展。正当小肥皂又要出牌的时候，老k叫了一声“kill”手起刀落，扔出来一把炸弹，肥皂目瞪口呆……第局我的地主，最后关头的时候，手里剩有一张大王、一张q、一对7，只要我发出q，然后用大王压制住他们的牌便可稳操胜券，当然对方手里不能有炸弹，我推算他们手里应该没有炸弹了，谁料老k又叫了一声“kill”扔出一把炸弹来，我晕了。第三局排骨的地主，最后的结局如出一辙老k又叫了一声“kill”扔出一把炸弹来。我们三个全都惊呆了，他手里怎么竟有那么多炸弹？尤其是他一喊kill的时候，我们会条件反射地感觉到完了，再加上他名字里有一个凯字所以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老k。他的本名叫沈盛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一片坐满了我们的小伙伴。我正前面那位可是专业里一个声名赫赫的人物，不过一提到他，许多同学的脸上会条件反射般的掠过一层阴云。因为这货太黑了，黑并不是指他的皮肤，而是他的嘴，吃鸡不吐骨，吃鱼不吐刺，黑人黑到死。他就是“黑木耳”。黑木耳一看即非善类，大脑门、大眼镜、大嘴巴。额上的发际线直插云霄，呈现出一片锃光瓦亮的不毛之地，这在相书上就是“天庭饱满”这个天庭里面却包藏着一脑袋子的奇思怪想；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大方框眼镜，学者范儿十足，两颗金鱼眼透过厚厚的玻璃片，扫描着这个世界的丑陋；那张蛤蟆嘴一张即可一口一个馒头，一口一碗米饭，但如果把这张嘴仅用来吃，那太低估这张嘴了，它最大的功能就是说话、黑人。比如刚一入学的时候，上早操早读，我们这些新兵蛋子人生地不熟，自然大都任凭辅导员、学长、学姐们忽悠，即使有不满也是敢怒不敢言，但“黑木耳”不一样，立马改编了一首儿歌并唱响起来。“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要去做操，天天不迟到，爱签到、爱做操，操操操操操……”并且还把矛头直指学校领导“别人家领导都是白天无精打采，晚上干劲十足，靠，咱他么的领导反了，缺爱是么？国家应该规定没有爱的人不能当领导。”

    一次，古代文学课堂上，讲到《史记》老师发问：“为什么司马迁能够写出这么一部伟大的作品？”对于这么一个普通的问题，在高中的时候我们就能背诵出标准答案来。大家貌似懒得回答，教室一时安静下来，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状态，“因为他屌爆了！”“黑木耳”说道。他坐在座位上，并没有举手发言而是私自在教室放了一炮。教室里传出来一阵笑声，“你这是什么答案啊？莫名其妙。”我小声地对他说道。黑木耳扭过头，斜着眼，脸上挂着奸笑“你不懂。”“靠，无聊。”老k也对黑木耳说道。黑木耳这才给我们解释道：“司马迁受过什么刑？宫刑。生殖器被阉了，不就是屌爆了吗？”哦哦，我俩恍然大悟，又好笑又好气，“黑木耳”真不是个东西。

    给人起外号也是“黑木耳”的绝活，他同桌“小肥皂”的外号就是拜其所赐。那是大一的一天晚上，好多同学在我们宿舍吹牛。“小肥皂”一边洗衣服一边侃大山，“黑木耳”便问他：“骚年怎么老用肥皂洗衣服，难道你有这个特殊爱好？”“小肥皂”笑了，我们听得莫名其妙。“你洗澡也用肥皂吧？”“nonono我怕肥皂掉了，弯腰去捡。”“你们俩说什么呢？好猥琐的样子。”钱得乐问道。“你们谁知道捡肥皂的意思？”“黑木耳”手指着我们一副很得意、很贱贱的样子。这下倒是问住了我们，老k你知道吗？不花你呢？纷纷摇头。只有“小肥皂”在那里呵呵冷笑。“这货知道，让他给你们解释。”“黑木耳”高兴地说道。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小肥皂”“说来听听”“小肥皂”倒不扭捏，娓娓道来，侃侃而谈，说的我们一阵哄笑“嗷，原来是这样啊！”大笑之后，黑木耳说道：“讲地真好，以后就叫你肥皂了。”一语未了，宿舍哄堂大笑，肥皂这个外号立马深入人心，这顶帽子就像紧箍咒一样戴在了头上，立刻落地生根，摘都摘不掉了。又因为肥皂身材短小、风趣幽默，所以大伙又在肥皂前面给他加了个小字。

    我何尝不是受害者呢!“隔壁老王”这个外号就是这货给我起的。王叔叔故事多、笑料猛。摊上这么个外号就成了众人戏谑的笑料：“有片看吗？”“隔壁老王有啊”。“想蹭个wifi。”“找隔壁老王。”“想要绿帽子吗?找隔壁王叔叔。”想我王小风风度翩翩、气质不凡，被喊成王叔叔真是大煞风景，迟早会被黑的猥琐不堪。”

    “以刀剑杀人者，必死于刀剑之下。”“黑木耳”黑人无数，所以大家也给他起了个外号最初叫作黑格尔，但是黑格尔可是受人敬仰的大哲学家，这货老是吐槽，怎么也配这个名字，所以被改称为黑木耳了。

    黑木耳的右侧的右侧坐着一个怪物，此人就是“脱脱不花”。不花来自山东，满族，这货来历不小，据他所说，“俺祖上乃满洲正黄旗都统，随多尔衮入关，平定天下，战功赫赫，差点就被封为铁帽子王。”好一个满清贵胄！一般山东的男人多喜欢跟跟梁山好汉扯上点关系，尤其是在酒场上。但这货绝口不提什么梁山好汉，仿佛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一样。“黑木耳”认为这是由于他腐朽的阶级本质决定的。

    这话可不是胡说八道的，有图有真相。记得那是大秋天的一个周末，老k、不花、黑木耳、小肥皂、钱得乐我们去爬紫金山，顺便去了趟中山陵。我们几个一边爬台阶，一边聊着天，但是不花显得很不协调，一口一个孙大炮，哪壶不开提哪壶，尽揭中山先生的伤疤。瞻仰完中山先生的塑像，从灵堂出来，不花从山顶来了个俯冲，一溜烟似的奔下了山。“妈的，不怕摔死，那么多台阶。”老k骂道。“这货是不是吃错药了，下去那么快，把我们给晾着了。”小肥皂也抱怨道。“这充分暴露了满清遗老遗少反动的阶级本质，这是对辛亥革命的不满，对推翻满清帝制的不满。”黑木耳说道，语气里一半煞有介事，一半在开玩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怎么对付这个满清余孽，经过一番商量，我们终于达成了一个协议：在明年满清退位日时，绑了不花，押解到总统府内，令他跪着忏悔。

    牛高马大、壮如大熊、食量似猪是对不花的真实写照。请君看仔细了，这三个形容词都和动物有关，其实这样不要紧，只要长相不像动物就ok啦，要紧的却是大壮的长相神似动物，一张猩猩脸，不忍直视、不敢直视，活活一个动物协会的恐怖分子。刚一开始在专业群里聊天的时候，不花说起话来和土匪一样，口自称老子，言必有暴力。见面不如闻名，一旦和他接触，这怪好似披上了画皮，说话咿咿呀呀，犹如良家妇女，令人大跌眼镜。一个暴力的狒狒怎么就成了一只温柔的猩猩了呢？百思不得其解！老k说他：“未见其人，听其言，如土匪；见其人，听其言，像娘们。”

    “三天不吃肉，浑身不自在，吃饭没胃口。”这就是他qq空间里的一条说说。再看他的另一条说说吧：“楼下有一窝小野猫，好可爱、好肉肉、好想杀了吃猫肉火锅。”学校有很多野猫，它们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萌萌可爱的猫咪为我们带来了多少欢乐。我们宿舍楼这边靠近食堂，楼下墙根处厚厚的绿化草地，成了猫儿的乐土，有十几只猫儿在这里吃饭、睡觉、打豆豆。可爱的猫咪俘获了众多同学的心，不断有人喂它们东西吃，更热心的还买了猫粮来喂养。每次回宿舍的时候看到这群小可爱实在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这个丧心病狂的不花，竟然对大家心中的宝贝起了杀心吃念，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若敢吃它，老子就敢吃你。”“禽兽放开我的猫。”……于是不花也就只剩下贼心了。老是揭不花的短，对他太不公平，人家好歹可是文学院篮球队主力队员，球风强悍被称为“篮下奥尼尔”，代表学院征战过自强杯比赛，而且还打地一手猴拳。

    我喜欢坐在这里，这里山高皇帝远，又有小伙伴是一大原因，但另外一个原因也是不可忽视的，在这里我可以很自然的看到我们专业的系花——陆晓彤。她坐在小肥皂的前面，靠窗的位子。我只要一抬头便可看到她那金黄色波浪式的美发，她的窗台也挺养眼，摆满了盆栽，有吊兰、郁金香、雾凇等洋溢着浓浓的绿意。她和同桌戴月绘成了教室里最美的画面，虽然两位都是千金，但陆晓彤明显更范儿，个子更高、个性更强，戴月几近成了她的上官婉儿。

    陆晓彤这个人毁誉参半，恨她的人骂她是狐狸精、荡妇，虽然这话带有明显的人身攻击意味，但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她换男友如换袜子，曾谈过18个男朋友，不是1个，不是8个，对，是18个，你没有看错。喜欢她的人赞她是天使、女神，甘心情愿地围绕在她的周围，甚至会为她去做早餐。

    我在陆晓彤面前就是“贱人”，虽然我不贱，但她总这么叫我，我也是无奈啊，虽然我从没有承认这个称呼，但久而久之，成了条件反射，她喊贱人的时候，我就自觉的过去了。这都怪大一军训时，辅导员让我们做的一个游戏。我与陆晓彤被分为一组，她当一块钱，我当五毛钱……当初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她没有问我，索性就叫我五毛，我也没有问她，叫她一块。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代号，但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这么喊我，我也不好推辞了。后来实在受不了这个外号，恳求她不要再叫我这个外号，“那就叫你贱人。”“凭什么啊？”“我一块钱唉，你才五毛，是不是比你贵哦？我贵人，你贱人。”我哭笑不得，简直给跪了。终究咬了牙，狠了心，宁当贱人，不当五毛。

    我们西北区是专业内的闹市区，唯一与这一地区分庭抗礼的是教室西南方向的红灯区。因为在这这一地区坐着一个卖笑的女人。她就是嫁人姐，坐在教室右侧倒数第排。嫁人姐是她的外号，真名我倒是记不起来了。那是大一军训之后，学生会招新，嫁人姐前去竞选，上台自我介绍之后，回答了几个评委提出的问题，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评委又发话了：“如果你竞选不上，你会怎么办？”嫁人姐头发往猛地后一甩，酷酷的说道：“选不上，老娘就回家嫁人去。”说完之后，不等评委反应，便策马奔腾，绝尘而去……当时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个什么女人？嫁人姐一炮而红、在学院名声大噪，风头一时无两。

    虽然嫁人姐整天喊着求扑倒，但是一直没有男人有这个意愿，因为在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脆弱、敏感的心。

    新的势力范围已经划好，国际经济新秩序也已初步形成，大三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