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留下这句话，她飞一般拉着小伙伴跑到自己房间里，留下一堆大人以为王晓彤是站在好朋友那边对刘晓丽同仇敌忾，笑着看小孩子之间的情分，把话题聊到别的地方去。

    林落奇怪的杵了杵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未必考不过？难道自己隐藏的不够好么？

    王晓彤对她眨眨眼睛，没有说别的。

    “反正我相信你啦，这次只差一点点啦，下次一定可以考过。”

    林落不知所以的被她拉到一边和王家的小弟弟玩儿起来，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王晓彤选择不说，是尊重自己的选择，林落感激的看着好友，欣赏她大大咧咧中的那一份细心。

    八零年代的新年就是热闹，从大年二十九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每天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节目，孩子们跟着大人一起过新年，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和吃食，简直兴奋的不得了，高高兴兴穿上自己的新衣服，除了去串门，更是小伙伴们之间互相比较的缘由之一。

    连林落这种已经是成年心理的人，都恨不得新年能晚一点结束。

    今年妈妈送来很多新衣服给林落，全是城里的流行款式，她本来不想穿的太张扬，可是拗不住外婆想打扮外孙女儿的愿望，不仅没有把衣服存到衣橱里好好保护起来，反而全部摆在床边让她隔两天就换一套，正月里，林落成了板桥村里最时髦的小女孩儿。

    被强迫过了一把“时尚”瘾，林落看着小伙伴们羡慕的眼光，第一次有种自己天生丽质的错觉。

    “我们落落就是厉害，不仅长的漂亮，学习成绩又好，以后一定有大出息，林老太，以前就不说了，但是临到老，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来拜年的村里人看着小小一个姑娘有条不紊的招待他们，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一点儿没有同龄女孩儿身上的毛躁，忍不住真情实意的感慨。

    林老太看着自己的孙女，但笑不语。

    同一个村儿的人，谁不知道林老太一生的曲折遭遇。

    老太太年轻守寡，一个人辛辛苦苦抚养女儿长大，结果女儿去了外面一年，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狼狈回来。

    据她自己说是离婚了，可大家都没有看到林芳华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大家碍于林老太一向严谨的作风和好人缘，虽然从来不当面说林芳华的不是，可谁心里没个嘀咕，这时候虽然已经改革开放，可不管是离婚还是未婚生子，说出来都是不光彩的事情。

    他们都担心林老太心里会承受不住打击，心里又是同情，又是担心，在她面前从来不敢露其他表情。可人家却没有想大家想象的那样脆弱，回来抱着女儿痛哭了一场，眼泪抹去，冷静的仔仔细细伺候女儿怀孕生孩子。

    老太太在最困难的时候都不肯接受别人的一点帮助，家里没钱没粮食，她把菜篮子挤在腰间，剜刀一提，利索的去田里采了野菜混上粗面做成面汤，让林芳华一口一口喝下去，不管吐多少，都得吃完足够的量才算完。

    大家都以为这母女俩会活不下去，孩子说不定根本都生不下来，不过林老太不信命，她咬着牙硬生生撑着一家人，让林芳华平平安安生下闺女。

    家里又多了一张嘴，村里人为林老太犯愁，林芳华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干活儿的料，有人悄悄的劝她干脆把女儿扔了吧，反正只是个闺女，又不能传宗接代。

    林老太瞪了那人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腰带一系，头也不回的往田里奔去。

    吃了一年的野菜疙瘩汤，林芳华做完月子，终于忍不了这样的生活，等到身体恢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板桥村，丢下老母和刚刚出生的女儿。

    老太太从田里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张纸条和哇哇大哭的孩子，村里人都骂，说林芳华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做的孽，让辛辛苦苦从小照顾她的母亲来承担。

    可林老太依然没有倒下，她只沉默了半天便出门抱着外孙女在村里挨家挨户求奶，自己可以喝那些粗糙的野菜汤，但是孩子还小，没有母乳根本生存不下来。

    也不知道林老太身上从哪里积攒的巨大力量和勇气，村里人这时候除了同情，又生出一丝佩服，大家把村里怀孕的妇女凑一凑，努努力，算是一齐把林落养过了第一年。

    到后来，外孙女能吃别的东西了，林老太也不利用大家的同情继续求食，依然像年轻时候一样，一个人抚养孙女，虽然有人后来听说林芳华嫁了一个有钱的人家，可她终究没有回来。

    上次林芳华开着小轿车停在林家的门口，大家都想看看这个从板桥村出去的女人现在到底生活的怎么样，她那浑身的装扮，果然跟村里人大不相同。

    有人忍不住想知道她生了孩子之后又嫁了个什么人家？还真是挺有本事的。

    林芳华一直在林家呆了好久才出来，走的时候满脸难过，看样子是不舍的自己的女儿和母亲。

    村子里的人都在猜想，是不是林老太和林落的苦日子到头了？

    林老太回家之后，回想起村民们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挺有道理。

    自己年纪一大把倒是无所谓，可落落不一样，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且懂事伶俐，是个机灵的孩子，她不能白白浪费掉外孙女儿的天赋。

    芳华是真的想和落落好好相处，又有能力，或许把她送进城是个更好的选择。

    望着坐在灯下全神贯注写字的林落，林老太迟疑了半天，试探的开口，

    “如果让你妈想办法把你弄进城读书，你觉得好不好？”

    林落头也不抬，毫不迟疑的拒绝，

    “您想都别想，我是不会进城跟我妈住的。”

    就知道外婆肯定会提出这个建议，林落早就想好理由回答她了，

    “您是听着今天婶儿她们说城里的教学质量好吧？好是好，但那不一定适合我，我打算今年努力一把，说不定能考上县一中，到时候同样能好好读书，所以外婆，赶紧把你心里边的念头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