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斥狼的小孩

    “在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神？”
    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在七国，这个问题被争论了近两百年。有神论者说，在三百年前，众神们常常在七国大陆的各处布下神迹，据各国史书所载明的，共有七十九件之多，其中不乏惊世骇俗之作。比如在七国历七九三年，独桑国大地颤动，三个小岛没入海中，而与之相邻的古华、寺幽却毫无知觉。此一事件，史称“天降神怒”。又比如七国历六四四年，唐夏国都唐京狂风突起，竟将京中最繁华的唐安街洗劫一道——狂风过后，人均无恙，只是身上衣衫尽去，满街尽是赤条条的男男女女。史称为“神之恶作剧”。
    可是无神论者则声称，这不过是史书中的杜撰罢了，否则，为何最近这两百年来，再也没有神迹出现了呢？
    在争论之初，有神论者占据着当然的优势，因为很多人声称是神迹的亲眼目睹者。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无神论者渐渐强势了起来，因为，随着神迹见证者的逝去，再也没有人声称自己见过神。于是，两派的争论变得势均力敌。
    这个问题，始终没有一个定论。
    当琉卡独自从古华国匆匆赶回铁竺国时，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披着枣红色的披风，骑着一匹普通的枣红马，在弯弯曲曲的林荫道上由北至南飞驰着。
    这一日，是七国历一零七三年的七月初九。琉卡是三日前从古华国的都城古华城出发的。如果正常来说，他需要在路上花掉十二天的时间，才能回到铁竺的都城竺柳。可是他接到的是急令，大长老要他五日内回到都城，所以，琉卡只好拼了命的赶路。
    如果是普通人，当然不可能用五天的时间跑完十二天的路。但琉卡却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是一个法师，他是铁竺国最年轻的大魔法师，也是年青一辈的法师中，被认为最接近长老之位的法师。所以，他只用了三日，就进入了铁竺的国境之内。
    在这三日里，琉卡使用了很多种魔法来为自己的马加速。比如逆风的时候，他使用了“挪风术”，将周围的风短暂的挪到身后，然后马可以借着这股风，向前飞驰；顺风的时候，琉卡则在身后放出木墙，风吹在木墙上，于是马儿仍然借着风力向前跑；当前路遇水，要绕路时，他使用了“木桩术”，将水里变出木桩来，让马踏水而过；要越过陡坡时，琉卡则用“土阶术”，变出可以向上移动的土阶，马儿便可以轻松的跃过土坡……总之，琉卡因地制宜，充分发挥了他所知的每一系魔法，顺利的缩短了路途所用的时间。
    尽管如此，琉卡还是很累了。当然，他的马也累了。这只是一匹普通的马，不是神兽，虽然琉卡不时的为马施加“肌肉加强术”，隔几个小时还让马短暂休息一下，吃些草喝些水。可是，马还是累了，马口边开始出现白沫。
    这时已是傍晚，太阳已经落到了树影的后面。琉卡在林间飞驰而过，太阳便在树影后闪闪烁烁。可是过不多时，周遭光景突的一变，阳光从树后跳了出来，不再躲闪，好像是瞬时间将淡淡的金色洒满了整个大地，眼前的风景变得开阔起来——琉卡已经进入了铁竺境内的疏离大草原上。季节正是盛夏，眼前一望无际的闪着金光的绿意，让琉卡疲惫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他算了算时间，觉得自己还用一天就可以回到竺柳了，于是放下心来，便决定在草原上过夜，让自己和马都可以好好的睡一下，天亮之后再赶路。
    琉卡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便觉得全身酸痛，很想立刻便躺到地上好好睡去。可是他还是很仔细在一株矮灌木上，拴好马，挥手在周围三尺处释放出几个“无形气雷”，再将背上的背囊解下，牢牢抱在怀里，才肯闭上眼睛。
    可这时，他的大脑却不肯睡，仍在想着一路上都在思考着的那些问题——怀斯大长老这么急的让我赶回来，是不是和我在古华城听到的那个传闻有关？难道神迹再次出现了吗？那个传闻，倒底是不是真的？这个世上，倒底有没有神？
    一个月前，琉卡奉大长老之命，到古华国的都城古华城去，向古华的大长老们借一件法器——十二铜表。这是一件据说可以准确测出法师灵力值的法器。虽然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可是铁竺国与古华国不但地理位置相邻，且王族间关系一向很好，因此古华国倒也乐意借出这件法器。只是古华国的长老院一向规矩繁多，因此一番会议讨论下来，也花了快十天的时间，琉卡才拿到这件法器。
    这个时候，琉卡在古华国的长老院里，听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神王显灵了！
    据说，在前一天的晚上，古华国国主古浩然作了一个梦，梦到神王对他说，在七国大陆之上，谁若能击败其他的六国，统一七国大陆，那么神王将会允许此人进入神域，封其为神，从而获得永生之能！
    不仅如此，据说梦到神王这个封神承诺的，不是只有古华国主古浩然一个人，而是有七个人！七个国家的王，均作了同样这一个梦！
    这好像只能用神迹来说明了。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神吗？如果有，为什么神要对七国的国君们，许下这样一个诺言？在七国大陆上，人们已经和平相处了一千年，可是这个神诺一出，岂不是让七国之间，兵戈四起吗？
    琉卡听到这个传闻时，很是震惊，也将信将疑。可是还没等他将这些问题想明白，他便收到了怀斯大长老的急令——怀斯交给琉卡的“千里传讯”水晶球突然爆裂开来，球里冒出一阵淡蓝色的烟，在很短的时间里凝聚成八个字：五日内，带法器速回！
    琉卡看着这八个字慢慢凝聚成形，又渐渐消失在空气里，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千里传讯”的魔法极其难以练成，所需要耗费的灵力巨大，虽然怀斯大长老身为铁竺国最为强大的法师之一，可是琉卡知道，怀斯大长老释放出“千里传讯”之后，也一定要休息一整天，才能完全恢复灵力。
    这要多么紧急的事态，才会让怀斯大长老动用“千里传讯”？琉卡不敢耽搁，几乎在烟字消失的同时，便将“十二铜表”装入背囊，动身启程回国。
    也正因为这样，琉卡没有时间去找到更神骏的座骑，只是在驿馆里随便找了匹普通的枣红马，便匆匆上路了。这一跑，便是三天，直到进入铁竺国境之后，琉卡才松了一口气，可以简单的休息一个晚上。
    琉卡躺在草原上，脑里子不停想着这些事情，倦意慢慢袭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落了下去。夜幕笼罩了疏离大草原。“砰！”一声脆响，惊破了草原上的平静。琉卡被响声惊醒，他翻身便起，先是一挥手释放出“旋风术”，周围的空气呼的一声，无形的聚在一起，形成一道保护风墙将自己围住。他再伸手一摸，背囊还在身边，心里定了定神，放眼朝四周看去。
    这时已是深夜，明亮的圆月独悬在天空之上，将广阔的草原映得一片清亮。四周依然寂静如初，只有一只小山羊，战战兢兢的趴在草地上，惊恐的看着四周。刚才，便是这只小羊碰到了琉卡放出的“无形气雷”，于是放出的声响惊醒了琉卡，也吓到了它自己。
    琉卡放松了戒备，将围着的风墙撤掉，正想赶走这只小羊，冷不防却听到背后，传过一阵阵凄厉的嘶吼声。琉卡连忙转过身去，便看见草地上有一群白影，影影绰绰的朝自己这边走来，带头的一只白影身形巨大，比得上两匹马。这时，这白影昂起头，对着月亮长啸，身上的月白色的长毛在风中微微竖起，威风凛凛。琉卡一下只明白过来，知道这只小羊真正怕的是什么了。
    这是一群月狼！草原上最可怕的群居兽！不知是琉卡自己，还是那只吓破了胆的小羊将这些破坏力巨大的月狼引了来。
    琉卡略略数了数这群月狼的数量，不禁皱起了眉头。对于琉卡这样级别的法师而言，月狼并不是多么可怕的野兽，可是这群月狼大约有四十多头，要全部将它们解决完也要耗费不少的灵力，这对琉卡明天的行程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可是，既然危险来袭，无论如何也要面对。
    琉卡将怀里的法杖抽了出来，握在手中。平日施展那些小魔法，琉卡完全不需要法杖的辅助了，可是他现在决定要使用一些大型的魔法速战速决，法杖仍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与此同时，琉卡也决定了他的作战方案：他要先使用自己最擅长的风系法术，将这狼群击散，再使用雷系法术，制造出巨大的声响，惊走一部份月狼，这样再集中精力对付剩下的月狼。这个方案，也许会是最省时省力的了。
    眼看见狼群越走越近，旁边的小羊已经吓得腿软，整个趴在了地上。琉卡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灵力在额前迅速的聚集。他正准备将法杖挥出，却看到一个人影，窜到了他和狼群中间。看身形，这还是一个孩子。
    琉卡吃了一惊，想到：“这孩子不是要找死吗？”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可为吃惊！那个孩子径自朝狼群走去，嘴里还大声说着话：“嘿，幕利，这只小羊是我的！我早就和你约定过，我的羊不许你欺负！”
    那只头狼好像听得懂小孩的话一样，便也离开狼群，独自朝那小孩走去，还一阵疵牙裂嘴。琉卡连忙握紧了法杖，只等头狼一接近小孩，他便释放出风刃，斩了这只头狼再说。
    可是小孩却很大声的对头狼道：“幕利，你给我站住！”那头狼一阵咆哮，很是愤怒的样子，却果然依言停下了。琉卡心里一动：“这只狼好像听得懂小孩的话，他们是认识的？”
    小孩又接着道：“不错，我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并不是故意带着羊闯进来的，是这只小羊走丢了，知道吗？它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所以我也只好跟着闯进来的。”小孩好像也开始生起气来：“可是，幕利，你明明知道这只小羊是我的，你的鼻子那样灵，你可以从它身上闻到我的味道。可是你还是带着这么多狼来围捕它，你是要向我示威吗？”
    那只头狼——好吧，我们也叫它幕利——不再发出声音，却是有些恶狠狠的盯着小孩。小孩也不示弱，用眼睛回瞪着幕利。最后，那小孩说道：“幕利，你不要忘记了，我曾经救过你，救过你和你的整个家族，你答应过我，在这草原上不会欺负我，也不会欺负我的羊！你是只忘恩负义的狼吗？”
    幕利好像听懂了小孩的话，它终于退却了，走回了狼群，再次对月长啸，声音尖锐而凄厉，好像要把整个夜空都要撕裂一般。然后，幕利带着狼群们走了。
    琉卡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
    一群气势汹汹的月狼，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骂了几句，然后走掉了！
    聆薇坐在万里的高空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幕，作为可以与万灵沟通的她，自然听懂了小孩和月狼幕利全部的对话。“能与月狼对话，很历害啊，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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