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把你吵醒了吗？”苏白坐直了身体轻轻摇头，谢丹恬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还没来得及掩饰过去的疲态，只是接下去的话并没有问到这一点，而是解释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是来找陈雪的。”

    “她应该快回来了。”说话的同时，苏白垂在沙发两侧的手以一种不着痕迹的弧度，对自己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番。将袖口捋平整后，看着她问道：“喝茶吗？”

    问完，苏白的心中有几分懊恼，她应该是喝不惯这种地方的茶的。

    果然，被谢丹恬拒绝了。她想到桌上的狼藉，猜测地问：“你们这是在高中同学聚会？”陈雪和苏白之间的交集只有高中的同班关系，而在她的印象里，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很熟，自然不会有这种单独的小聚会发生。

    “嗯。”

    然后，包间内陷入一片无言相对的沉默。过了片刻，苏白先开了口：“要唱一首等陈雪吗？”有些没话找话的味道。

    谢丹恬笑了笑，拒绝的答案不言而喻：“你唱吧。”

    结果，苏白真的拿起了话筒，也没有去点歌，就接着屏幕上其他人点的歌唱起了第一个音。谢丹恬伸手把原唱给关了，对方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从眉梢中感觉到

    ——从眼角看不到

    ——彷佛已是最直接的裸|露

    ——是无力，但有心，暗来明往

    是张国荣的《有心人》，谢丹恬这是第一次听到苏白唱歌。就如她妹妹在见到苏白之后对她说的那样，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而现在，她觉得应该再加上一句，唱功也很好。

    没有前奏的情感叠加，直接切入便将歌词中的情感从哼唱中带了出来，她侧过头，对方的表情在此刻有了些许变化，线条变得柔和，眼中大约是灯光投影的效果，看上去也有些特别的温柔。

    谢丹恬看着这样的苏白，忽然想起了他们的高中。

    他们学校在高二开学就分了文里科，她被分在文科重点班，但从高二起就从老师口中不断地听到了苏白的名字。比如明明是一个理科生，但在文科的科目上总是能够压他们文科生一头，有什么作文竞赛也都能抱个奖项回来。

    更多的消息则是从女生们口中听到的，听到最多的谈论自然是这个男生过于好看的相貌。而真正有过接触的，还是在前几次的数学竞赛上，虽然也都是同为一个学校的点头之交。

    相同的歌词再次响起，谢丹恬从回忆中缓过神，本该看向屏幕的人不知因为什么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上还带着歌声中的柔和。

    “刚刚那个前台肯定懵逼了，有后台的感觉就是爽啊。话又说回来，大班长，你还真是真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在进来看到包间内多出的谢丹恬后戛然而止，也把苏白的歌声盖了一半下去。

    刘雯眨了下眼，觉得有些话真不能乱说。刚才她还在笑话前台的人，这会她自己的表情也肯定是一幅懵逼的囧样。但是谁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起哄了一个下午都没有唱歌的苏白，居然在唱歌，而且这个女生是文科班的那个谢丹恬吧，为什么会在他们包间？

    “你们好。”谢丹恬微笑着把对苏白说过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刘雯恍然大悟：“陈雪去了卫生间，你再等一会吧。”可是，看到谢丹恬和苏白这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还是诡异感。

    如果说，苏白是他们理科班中的异类，那谢丹恬就是文科中的异类——一个屡次在各大数学竞赛项目中，力压一群理科生获奖而归的人。所以，正如文科班的人经常会在老师口中听到苏白的名字，他们也经常会在数学老师口中听到谢丹恬的名字。

    “谢同学现在在哪里高就？”刘雯口中的大班长程向出声问道。

    谢丹恬把自己的职业一说，程向和刘雯都是一愣。他们没有料到当年考上重本念的又是重点专业的人，会在毕业后选择幼师这一行。

    这时，把谢丹恬坑过来的陈雪终于姗姗出现。看到她，谢丹恬站了起来，被陈雪走过去按住，她自己转向程向和刘雯：“大班长，你们两个现在就走吗？还是再多玩一会？”

    谢丹恬听了，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对陈雪挑了下眉，后者当没看见继续等回复。

    “刘雯家离得有些远，我差不多现在就要送她回去。”今天的聚会，从中午就开始了，因此，留到晚饭的人比中午少了一半。到刚才，留下来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你们要是想留下来的话，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玩。”

    最终，在苏白也起来之后，一行五人都从包间离开了。

    走进电梯，苏白伸手去按一楼，被陈雪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四个人便都朝她看过去，后者面色坦然地对谢丹恬说道：“苏白和我们是一个方向的，多栽一个人没问题吧？”

    被抢白的苏白皱了下眉没说什么，谢丹恬见了，没有去问对方为什么没有把车开出来，微笑着说了句“没问题”。

    倒是旁观者的刘雯挤了挤陈雪，很小声地问她：“你和苏白原来很熟吗？”

    陈雪笑笑没有说熟也没说不熟，让刘雯一直把疑问带到了车上。

    车子开出车库后，陈雪就问起了相亲的事：“看你你这么早过来见我，相亲的对象又很惨烈？”

    坐在后座的苏白听到“相亲”两个字，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一凝，耳边听到谢丹恬带着笑意的声音回了一句“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心里微地一沉。

    “这个有意思是怎么个说法？”陈雪和她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当然听出了“有意思”这三个字的不同意义。

    谢丹恬笑了起来：“你一定要和我在车上讨论这种话题？”

    得不到回答，陈雪只能放弃这个话题。“对了，兰岚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陈雪说的兰岚，是两人共同的闺蜜，目前在省外工作。

    “应该二十九到。”

    “二十九的话，时间上有点扣啊。”

    苏白听着两人口中陌生的名字，抬起的眼掠向后视镜，映在里面的人并不能看到整张脸，但是对方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得分外清楚。依稀还是当年的影子，但是他知道，这个看似温和容易相处的人，比很多人都更难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

    “甜甜，你把我放到前面路口就行了。”

    谢丹恬依言把车停在了路口，陈雪很干净利落地下了车，并对车内的人叮嘱道：“苏白就交给你了，他今天被灌了一点酒，你一会注意点啊。”

    谢丹恬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在电话里告诉我，是你自己喝了点酒？”而且把自己的好友和一个喝了酒关系并不熟的男人放在一起，也是心大。

    “我就喝了几口，不说了，我先回去了。”说完，挥挥手就走了。

    谢丹恬暗暗摇头，摇上车窗，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把眼闭上的苏白，脸上倒是没有在包间时的潮红，却是有了一点苍白，不由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苏白睁开眼，就听到谢丹恬问他：“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瓶水？”

    这才感觉到头有点涨疼，便没有拒绝。

    看出他的不舒服，谢丹恬把车速开低了一些，车内的空调也调低了一点。

    过了十来分钟，被苏白叫停了。

    苏白对她道了声谢，正要推门下车，熟悉的手机铃声从他身上响起，赫然是和谢紫芙一样的来电铃声。

    一瞬间，苏白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门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