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主管陶飞站在机器旁看我笨拙生涩的操作，随口问，觉得怎样，懂没懂？

    “简单开机器的几步懂了，就是在走刀的一些技巧上面还有点不太熟练。”我老实答。

    “是不是最后一刀的物料切不到？”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

    “正常，刚才看你摆放刀模的时候，有很多细节没有注意一味的求快，就像这刀，看，你明明可以在往左边移动一点点，但你却没有？细工才能出俊活，你虽来了半月，但现在做的不是把速度提上去，而是要把刀模摆方正确，等你熟悉调机走刀打好基础之后再来提升速度也不迟，虽然这样你的工资会低一点，但总比你瞎摆放刀模导致物料的最后一刀切割不到，浪费了公司的财产，公司同样的会在你的工资里面扣除的。”陶飞从我手上接过刀模一面教导一面叮嘱，刀模是用纯铁儿打造的，呈圆心中间空心，厚度在五毫米，高三四厘米左右。我看着他在机器上疾速摆动刀模的粗糙双手，心中却跳出一段话，一家以罚款来作为惩罚制度的公司是间垃圾公司，但站在公司老板的角度立场来看问题陶飞说的同样也不无道理，你不在乎浪费公司的物品材料，公司老板凭什么在乎你那点微薄的工资，其实是互相的，不尊重他的同时，必然的他也不会尊重你。

    我朝他点点头，看我较为认可他说的话，他满意的“嗯”了声，随后跑去另外的机台旁查看。

    “喂，你怎么都不讲话，不无聊吗？”问我的是机器旁的“qc”俗称“质检”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云南的，身材丰满高挑五官长的也不错就是皮肤略黑，都说一白遮百丑，但小姑娘长的黑导致整个气质都显现出乡村农家姑娘，我用刀模切割出的产品需要她来检验质量以及清点数量我朝她笑了笑，并未回话，她好像习惯了我的默然回复，无语的摇了摇头。

    其实我心里也想说话，因为工作实在枯燥无聊，不停地重复做一件事时间久了是人都受不了这种日子，对于她的心情我深有体会，在工厂上班的小伙小妹一般谈对象结婚较早，对于他们的孤独寂寞是来自工作的枯燥乏味以及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接触新鲜事物，那就用有限的休息放假时间来找男女朋友来慰籍自己空虚的心两人互相拥抱取暖吧！但我不是这般想。第一，我因为在外面工作有些放不开。第二，我才来了半月，实在不想被领导盯上说我不顾工作一味求玩。因为顾虑种种，导致她对我也并不感冒，虽然并未说出来，但从她微讽的神态就可以看出，可能是经历过多我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无奈。

    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基本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来放松，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因为中午和下午吃饭休息时间是不算在工作范围之类，所以实际上一天里有十四个就钟在工厂车间里，等到下班已经晚上十点洗完澡后洗衣服在到床上已经十一二点，我的性格本来算开朗活跃，但在这里才呆了半个月就已经变的沉默寡言，不管是来自心理上的自卑还是思维上的迟钝都导致我无法忍受继续忍受这样的生活，但现在又毫无办法身上的钱并不多，现在跑回家又显得极其懦弱无能不甘心，我心中纠结，到底是破釜沉舟忍辱负重的继续忍受还是一不做二不休不管他人言论鄙视直接回国，很多人都会和我一般晚上千条路早上起来走原路，我的眼皮打架我的脑袋发昏我也在纠结中慢慢沉睡。

    第二天我还是照样从小床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去上班，最大的理由是我在这里已经做了半个月，不日不夜的做了半个月我不甘心，再怎么样也得做满一个月拿到钱在走，半途而废的事情我做了不少，但这次我想坚持，其实我自己也想知道对于一份讨厌的工作我能坚持多久。

    一个人的生活品质可以从他重视时间的程度来看，你觉得时间很重要，那么它就过的很快，如果你觉得不重要它就会过很慢，我也是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缓慢度过，以前一直喜欢听“时间都去哪了”觉得特别有感觉，现在一直在想，时间都tm的去哪了过的真慢。

    在工厂里面我跟任何人都少有接触，寡言少语,离群索居，不是瞧不起他们，是实在没有心思，一个人上班一个人默默下班，始终都是沉默，工厂的员工也慢慢知道我的一些性格，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个有嘴能说话却偏偏不说的准哑巴，从他们的眼神我大概能读懂一点，但我还是没有改变。

    “他们都说你不喜欢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说看，要是能帮我会帮的。”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主管陶飞端着饭碗坐到了我对面，认真的朝我说道。

    “谢谢，没什么事。”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有股暖流淌过。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我遽然发现其实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以前我一直盲目的认为内心足够强大的人，不管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下都不会改变一定会坚守本心，可能也确实有这样意志坚定内心强大的人，但真正在那一个环境又有几人可以遵守本心不惧残酷现实洒脱而活呢？至少现在我做不到。

    在越南的悲苦日子我始终没有坚持多久，不过我还是履行了我在工厂里暗暗想要达成的目标，就是做满一个月，虽然提出显得有点无耻，但至少说到做到，这也是唯一能让自己在这段不堪一提的经历中得到的稍许安慰。

    三十一号一过我就去辞职了，但陶飞说我在厂里待了一个月已经属于厂里的正式员工，辞职要提前一个月就算你现在辞职也要下个月才能走，虽然我早猜到辞职没那么简单，但一切也都在我的考虑范围，我果断说；“就按急辞工处理吧！”我的意思很明确，他也看的出来我在这里做的不愉快，他点了点头委婉说；“要不你在做一个月吧！如果急辞工的话，是要扣七天工资的。”虽然和他没聊过几句，但从他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以及和员工平等愉快的相处就知道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我拿出早买好的越南香烟“kjrfdo”中文翻译“京都”是越南的国烟，据传是当年越南的胡志明送给毛泽东主席，股被奉为“国烟”折合人民币118元一包，忍着肉痛我还是微笑着递了过去，其中考量了几点，第一、我在这里上班，工作上他毫无保留的教导我，生活上极尽的帮助我，手艺学会了，虽然对此行我并不感兴趣，但也无法淡定的做到不管不问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在哪都说不过这个理，虽说没做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至少要做到，受人之惠，不忘于心。所以买包烟给他也算合情合理应该的。第二、耍了点小手段，想让他给我正常辞工，不算急辞虽说七天工资不多，但也算我的血汗钱。毕竟是当领导的，我这点小心思当然无法瞒过他，他朝我推了推手，看似生气的瞪了我一眼，我那有不明白其中道理，一面硬塞一面说道；“飞哥，都是老乡，在这里你一直关照我，我都放在心里，兄弟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等你回国我在请你吃饭。”

    他鄙了我一眼，随后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在辞职单上签了字，上面赫然写着；“因为家中有急事，公司酌情处理，给予正常辞工。”尾部是他的大名。随后把辞呈单递给我说；“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去财务领工资吧！”

    我心中一颤，感激的说；“谢谢、谢谢陶主管。”他挥了挥手，洒脱无拘，我转身出门，不带云彩。

    在越南我并未碰到什么特别令人难忘有纪念意义的事对我而言就是平淡真实，我带着伍仟人民币来因为过程花费了一些但加上工资还有肆仟多，唯一收获的是这一个月的时间让我更加认识到，人可以白手起家却不能没有一技之长，不然你的生活将极其艰难，天下更没有不劳而获却能得到的资源，当然，那些含着金勺儿出生人不在此类，但并不需要羡慕或怨天尤人，命是改变不了的，但命运却是可以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