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这封临时起意的情书，很快就到达黎尔的手中。

    那天，是晚自习的第二节课的下课时间，黎尔去后面的饮水机那接了杯温水，回身就看见站在后门口的沈黎，他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的。

    黎尔端着水杯走过去，沈黎唇角微扬，“换座位了，我看了一圈都没看见你人影，还以为你不在呢。”

    “我接点水喝，怎么有事？”

    沈黎有些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黎尔走到走廊上，把杯子从窗户放在了自己的课桌上，旁边苏恒闻声看了过来，目光和沈黎的交会，停顿，然后彼此点了下头。

    走廊上人来来往往，黎尔带着沈黎往栏杆边走了几步，楼下的树木都陷在昏暗里，沈黎把胳膊搭在栏杆上，望着对面教学楼里的教室灯光身影，说道：“你跟他是同桌？”

    黎尔点头，见沈黎没有看向自己，又嗯了一声。

    “你不是说，你还是和许妙妙坐在一起的吗？”

    “是坐在一起啊，她坐我后面。”黎尔瘪瘪嘴，摸了下鼻头。

    沈黎侧头正好看到她这个样子，倍感无语的学了一遍，“之前坐前后桌，现在是同桌，你俩还挺有缘的啊——”

    “你这一说，还真是。”

    “嗯？”沈黎半眯着眼睛，凑近黎尔。

    黎尔一手推开他的脸，然后说：“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注意影响，和他保持距离。”

    “切，你同桌还是个女生呢，我什么都没说过。”黎尔瞪着沈黎，三秒之后眨眨眼睛，说：“要不要我现在回想回想你们……”

    上课铃声乍然响起，黎尔的话被迫打断，只见沈黎从兜里拿出个爱心型的折纸，一股脑塞给黎尔，“正事都忘了，来给你送情书的，好好儿看啊，我走了，等下下自习送你回寝室。”

    黎尔撺着这情书回到座位，这节自习课是历史，老师安排大家背书，教室里书声朗朗，黎尔的心跳声如雷，手心里的纸像是有温度一般，逐渐升温，直至沸腾，带动着全身的血液。

    这感觉就是，一件你没想过得到它的东西，它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你却望而却步，还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然后它真真切切的到了你手里，这时你便收获到了双倍的喜悦，连同之前心底一遍遍否认的那一份。

    黎尔就是这种感受，她喝了口水，温水已经变凉，心绪慢慢平复，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个爱心信封。

    两张信纸叠在一起，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粉色信纸，黎尔只一眼就看完了全部，确切的说，看完了一句话：黎尔我爱你。

    两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字迹方正笔直，整整齐齐的楷体字，全部都在重复这一句话，沈黎还说要她好好看，一眼就能看完的还要怎么样好好看。

    黎尔无声的笑了，这一刻，她想她是爱沈黎的，对，是爱。

    尽管她还没有弄懂爱的含义，但是现在，面对沈黎这数遍的我爱你，她是愿意对沈黎说出爱的。

    许妙妙在后面轻轻地抠黎尔的后背，黎尔转过头看她，她伸长着脖子看向黎尔的桌上，“什么啊？谁给你写的信？”

    黎尔傻笑两声，把信纸重新沿折痕折起来，三两下又恢复了心形。

    “咿呀，还是爱心呢。”许妙妙一脸八卦的笑容。

    “……”

    “不会是谁给你的情书，要向你表白？”

    黎尔不作声，回过身子坐正，苏恒微微偏头注视她，可见许妙妙的话他都听见了，黎尔不自觉的脸红了。

    后面许妙妙还未消停，正用脚踢着黎尔的凳子，颇有一股杠到底的趋势。

    “你要怎样啊，许妙妙！”

    “是不是情书啊？是不是？”

    黎尔无奈点头，败下阵来。

    “还真是情书啊。”许妙妙讶异的张大了两只眼睛，随即噗嗤笑出声来，“这种折信纸的方式，现在还在流行吗？我怎么记得还是初中的时候，才流行写情书折信纸的这种方法吗？”

    黎尔想想也是，不禁也笑出声来。

    许妙妙顿时收住笑意，“你还笑？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小心沈黎知道了收拾你。”

    “我会跟他说的。”

    “……你要告诉他？怎么想的啊你？”

    看着许妙妙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黎尔莞尔一笑，眉眼弯弯，淡淡说道：“告诉他，你说他这个写信折爱心的情书很老土。”

    “……”够恩爱啊，许妙妙想，这下自己不仅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也该被沈黎收拾了，刚失恋的自己怎么就如此的悲催呢。

    下了晚自习后，黎尔说要等沈黎，许妙妙听后两眼一翻，飞快的走了，不带走一片尘埃。

    夜色如水，温柔安静。

    漫步在操场边上的林荫小道，穿梭在婆娑的树影之下，黎尔摇晃了下牵着沈黎的手，说：“你有没有觉得操场上跑步的人好像多了？”

    “是吗？大概是天气好，最让人勤奋的季节。”

    “唉——可我还是不勤奋啊，就那时候为了比赛才跑了几天步，我是不是太懒了点？”

    沈黎停下脚步，像是认真思索了两秒，才说道：“嗯，有点儿。”

    “什么？”黎尔反应过来，使劲儿捏紧牵着的那只手，表达自己的小气。

    一秒两秒，沈黎若无其事，黎尔反倒先没了力气，整只手软软的任由沈黎抓在手中。

    沈黎牵着她往前走，两个人影在零碎的树影上重叠，隐约能看出大概的轮廓，“情书你好好看没？”

    “看了呀。”

    “好好看了？”沈黎又问了一遍。

    黎尔又配合的回答一遍，“看了。”

    “看明白了？”沈黎似乎不死心又追问一下。

    “就那一句话，我能不明白吗？”黎尔正专注的注意着脚下的路，听到沈黎好几遍的询问，深觉自己受到了质疑。

    沈黎暗暗深吸一口气，再次顿下脚步，把整张笼在黑暗里的脸对着黎尔，“如果只是一句我爱你，那我写那么多遍是为什么，嗯？”

    黎尔一下子懵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整张纸上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她没了思考，哪还想得到那么多，有些心虚的开口：“可能……写一句……不太好看……吧……”

    “……”

    如果现在光线够足，黎尔可以看到沈黎的脸，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眼神的内容也是复杂多彩，半晌才听到沈黎开口，“不太好看？”声音依旧，并无异色，仿佛还带着丝笑意。

    黎尔不语，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黎尔我爱你，这话我写了整整五百二十遍，你却说是为了好看，黎尔，你可真行。”

    沈黎双手握住黎尔的肩膀，话语的一字一句，清晰有力的敲击着黎尔的耳膜，最后是真真切切的笑出了声，低沉清脆。

    520遍的我爱你，520遍的名字，黎尔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于幸福的云端，整个人都飘飘然的，那些写在纸上的字好像顷刻间被注入了活力，一个个都钻进黎尔的耳朵里。

    沈黎突然凑近，似乎想看清黎尔的神情，看清她沉默时的脸庞，奈何灯光不给力，一片模糊，下一秒，嘴唇上一片温热，黎尔在无声的黑暗中吻了上来。

    唇瓣紧紧贴在一起，持续了几秒钟，黎尔僵着身体往后退开，却被沈黎一手拦着腰重新带入怀抱，另一只手扣着后脑勺，吻再次压了过来。

    沈黎轻而易举的撬开黎尔的牙关，勾住她的舌头，深深的纠缠在一起。

    两个人的气息渐渐掺杂，呼吸也逐渐混乱，黎尔感到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沈黎带走一点不剩，只能本能的，想要从沈黎嘴巴里吸取一点薄弱的氧气。

    身体也被沈黎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双手也失了知觉，只牢牢的攥着沈黎的衣服。

    夜，依然安静。

    得到自由的黎尔，大口的呼吸着，像要把刚刚用光的氧气全都找回来，沈黎在旁边无声的扬眉，勾着嘴角，不痛不痒的说：“鼻子长在那是用来呼吸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黎尔气的又连吸两口气，随即踩了沈黎一脚，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今天穿的应该是双白色的鞋。

    沈黎抬脚轻轻跺了两下，忍俊不禁笑着说：“你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不过，我不介意。”

    “……”怎么感觉那么厚颜无耻呢。

    “走吧。”沈黎重新牵上黎尔的手，她的手还是有点凉。

    这么短短的一段路，就在沈黎莫名其妙的笑了第三次时，黎尔说：“许妙妙说你这写信和折纸的方式很老土，你知道吗？你被嘲笑了，哈哈。”

    “……许妙妙？”

    黎尔撒腿就跑，心里顿时乐了，有种扬眉吐气的成就感。

    “黎尔，”沈黎喊她一声，她回过头，听他玩味的说：“五百二十遍，你不信可以数数看啊。”

    回到寝室，黎尔先给许妙妙道了个歉，不好意思一气之下把她给卖了，许妙妙漫不经心的摇摇头，爬到床上蒙头睡了，黎尔把被子扯开一些，露出她的脑袋，揉揉她的头发，暗暗叹了口气，心里的伤总是好的太慢。

    在入睡之前，黎尔把信从衣服的兜里拿出来，一句一句的数着，第一遍数了518句，第二遍数了519句，第三遍数了521遍，就在数第四遍的时候，寝室的灯熄灭了，黎尔睁大着眼睛，说好的520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