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几步之遥 一生距离

    两天之后，宋萍渐渐好转。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醒了也只是望着窗外，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给她喂汤她就喝，给她擦脸也会配合，可是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趣，像一个玩偶娃娃。沈白让亲戚把女儿借去照料，谎称说自己和妻子出去旅游了。

    他像单位请了半个月的长假，专心在医院照顾她，寸步不离，似是怕她再次自杀，或者是真的想陪陪她。这两年，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有时候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连嘘寒问暖都没有。沈白把手机关了机，宋萍睡觉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放张椅子靠着睡会，宋萍醒来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看书，或者把病房里面的电视打开，看看电视。

    丈夫久违的陪伴，并没有让她的心里好受一些，反而更加难过，想起新婚的时候，他们分别上班去了，到了晚上下班回家，都觉得像分开好久一样，舍不得分离，可是现在，他的陪伴和温柔全给了另一个人，对于她，不假辞色，连欺骗懒得了。

    “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她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在赶人。

    “我的事情就是照顾你。”沈白回答她。“呵呵，照顾我，沈白，是怕我再次自杀，你变成杀人凶手吧！我用这么多血，才换回来你的照顾，沈白，你的照顾我受不起。”宋萍讽刺地说。“你别激动，我没有这个意思，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伤害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你不要再做傻事，不是我害怕成为杀人凶手，是不值得你为我就这样放弃生命，想想女儿，你的父母，你怎么忍心啊！“他的语气很是沉痛。

    “是吗，你还在乎你的女儿吗？

    其实你第一次跟满我谈离婚那天，我就知道了，知道你的心意已定不可回转了。最近这么多天的挽回，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已，是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我十多年的丈夫，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抛弃发妻，抛弃女儿，不顾多年的情分。沈白，其实我知道不值得，但是就在昨天晚上，我一个同事打给我，说看见你和一个年轻女孩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看你们的样子很亲密，她觉得不对，就打给我。沈白，我们还没有正式离婚，你就带着她招摇过市，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你变心了，你不要我了，你有新欢了！你让我怎么想？我气不过啊，气不过啊！

    我一夜没有睡，躺在我们一起睡了那么多年的床上，觉得浑身冰冷，没有一点点温度。我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看，闻着上面熟悉的味道，心里翻江倒海。可是我都不敢哭出声音，怕吵醒女儿，怕惊动妈。我就是想不通，明明说好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的，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呢？等到早上，太阳升起来了，外面都变得明亮了，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出门，怎么去面对，所有人都会嘲笑我，笑我留不住丈夫，笑我是个被抛弃的女人。我想啊想啊，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突然一个念头闪出来，死了吧，死了就干净了。于是我脑袋一热，就拿刀对着手腕切下了，我看见血一直流啊，流啊，就觉得轻松了，解脱了，所有的一起，都不关我事了。”

    她的眼泪一直落一直落，很快就把枕头都打湿了。

    沈白听见这些话，心里有悔有痛。事到如今，他只能道歉，却又觉得所有的话都太轻，都不能安慰眼前这个女人的伤痛。他轻轻靠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她的呜咽终于变成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打着他的胸膛，似是要把心里的怨气，全部都发泄出来。

    “我错了，我不会再说那些要离婚的混账话了。过去的一切都是我不对，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快点好起来！”第一次，沈白也掉下泪来。

    “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再跟我离婚？

    你不会是哄我高兴的吧？”宋萍猛地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听到的话。“真的，都是真的，我不会再伤你了，你放心吧！”

    这个念头，这个决定，是必须要做的了，原本以为，如果必须伤害，他选择辜负宋萍，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使真的离婚了，宋萍的血永远都会横在他和沈欣之间，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背负着她人的鲜血，怎么可能会心无旁骛地幸福呢？

    在医院待得这些时间，他想了很多，想到以后的日子，想到他的抉择，想到必须要跟沈欣分开。这两天，他关了手机，没有跟任何人联系，想断了自己的念想，断了自己的奢望。

    其实，沈欣从他接到电话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就已然知道了今日的结果了。这两天，就算沈白没有关手机，她也不会跟他联系的。她心里害怕，害怕宋萍就不回来，害怕自己害了她的命。其实，宋萍早就找过她了，在她回棉城之前的那一天，她敲开她家的门，这一次，不像七年前那样的趾高气扬，只是一个青春不再又要失去丈夫的可怜女人，她留着眼里，请求她，求她离开自己的丈夫，把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爸爸还给她。她说她可以道歉，可以求她，甚至可以给她跪下，只是求她离开自己的丈夫，把家还给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看着那个女的无助地大哭。

    这一次，她又见到了那个女人，隔着病房上的玻璃，她看到那个女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这一次，是沈白的母亲叫她来的，沈白母亲找到她，问她究竟看上自己的儿子什么了，如果是因为钱，她可以给她，但是希望她离开，一个年近其实的老太太，留着眼泪问她，是不是要害的自己的儿子家破人亡才满意。她把自己带到医院，让她看宋萍了无生机的样子。她看着沈白，靠着病床睡觉，隔了好几米，她依然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眉头是皱着的，她甚至有种冲动，去把他的眉头给抹平。可是已经不可能了，隔了这道门，就像隔了整个世界，他们之间，从此再无可能了。

    没有告别，没有言语，她就那么看着他，短短的几米，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从此以后，他们之间，绝不可能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