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氓岁月

    “瞎子，这么早就出生意了？”染着一头火红长毛，两边耳朵上打了十六颗耳钉，一身破烂洞洞装叮当直响的姬一吉晃到了前门马路上，看见“瞎子张”正在把签筒、小铜钱、阴阳镜什么的摆到铺写着“文王八卦传人”字样的布面上…

    笑着打了声招呼却又调侃了一句，“我说瞎子叔，文王可是我们姬姓的祖先，你这姓张的传人算不算是冒牌的啊？”说着，腆着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姬一吉还对着瞎子展示了一下胸前佩戴的一枚古色十足的铁八卦。

    “是一吉啊，”头发略显花白的瞎子戴着墨镜，手里握着一根盲杖，把脸转向青春气十足偏偏又一副小流氓打扮的姬一吉笑道，“别晃你那八卦了，文王虽然是你们姬姓的祖先，可他的易术、相学、卦却样样都没有传到你们姬姓后人的手里，不然，你出生的时候，你爹娘也不会让瞎子叔给你起名啊…”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姬一吉打断了瞎子，把用九股红线穿起来的铁八卦又塞回了满是破洞的领口，然后满是不屑的撇撇嘴，“没传我们手里难道就传你手里了？听听你给我起那名儿就知道你那点玩意儿有多不靠谱…”

    “瞎子叔给你起的名字怎么了？”瞎子用握着盲杖的手扶扶墨镜一副高人的样子，“吉者，利也，一者，坦途也，有哪点不好了？而且，你们家谱正好排到吉字，瞎子叔要不在中间给你加个一，难道你想被人直接叫成jj？叔还没让你谢我呢。”

    “我呸！我谢你一脸花露水！”姬一吉拢了拢那一头的红毛，他怎么可能会领这瞎子的情，还‘一者，坦途也’呢，他加进“姬”和“吉”中间那个“一”字，不管是放倒了还是捋直了，那都是男人身体中间部位那个物件的象形！就为这个名字，他被多少人笑过？

    姬一吉指指瞎子，“我就该把那个“一”字挂你脸上…”

    和瞎子斗完几句嘴，姬一吉甩甩红毛本来打算走了，今天是高中暑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去外地读大学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偏偏从南边扭来一个打扮十分前卫的时髦少妇，看看瞎子已经摆好的卦摊儿，拉了个马扎儿坐了下来。

    瞎子握着盲杖，整整衣襟，扶扶墨镜，也在另一端的马扎上坐好了…

    “大师，我和老公在一起都三年了，你能帮我算算我的命里有没有孩子吗…”少妇嗲嗲地…

    原本打算离开的姬一吉停下了，看少妇那开的很低的v字衣领，拉了个马扎坐在了瞎子的身边，在瞎子卦筒里抽支签子，一边在地上画着几条断断续续的虚线，一边陪瞎子伸着头，听瞎子给少妇讲那求子的奥秘…

    “大姐，你把身子往下低一点，对，再低一点，这样我瞎子叔就能把奶孩子的奥秘也一起传授给你…”等虚线画完，顶着一头红毛的姬一吉一把扯去了瞎子的墨镜，嘻笑着，“别偷摸了，呶，好风景难得一见，你看那山上的豆…”

    瞎子忽然被摘了墨镜，突兀中露出一双有神而且放光的眼睛…

    “你不是瞎子！”少妇捂住胸口气骂地站了起来，骂完几声流氓，扭着屁股转身，忽然回头盯了姬一吉，如梦方醒似的，“你也一样！小色坯，不学好！”

    “唉，一吉呀，”瞎子看看姬一吉，把墨镜重新带好，然后摇摇头感叹了起来，“你这是害人害已两不误啊！瞎子叔引来的机缘，你跟着瞅两眼就行了，干嘛要点破呢！你看，瞎子叔没了生意，你也没落着好。”

    姬一吉拢拢红毛，没理瞎子，只是喊住了时髦少妇，嘻嘻一笑：“大姐，我劝你最好换个方向走，你额前有煞云，西北是红灾，去那里一是对别人家庭不和，二是对自己求子无易，三是红灾引为血变怕有性命之忧。”

    “你！”意有所指的话让时髦少妇脸上显出了怒色…

    姬一吉已经拿签子指着面前几条虚短不一的线，“这是你的命理线，生命线最好，偏偏中间有几个断点，财运线时断时续，说明有财而不聚，感情线最乱…咳，至于求子的话，你命里有子，但是一定要先找个属于自己的老公。”

    “…”时髦少妇的脸上一阴一晴。

    “行了，瞎子叔我走了，”姬一吉把签子扔进了签筒，对瞎子笑道，“明天开始就不能给你捣乱了，不过，我会让你想我的。”说着，拢拢头发，站起来用脚把地上的虚短线抹去，头也不回又给少妇扔下了一句话，“刚刚看你两眼，给你免一灾就算是付帐了，煞云不散最好少出门，第一个生命线断点就在这几天。”。

    “别理他，就是个小毛孩子，天天在我这儿胡听了几句…”

    “哎，等等！”时髦少妇却急急追了出去…

    “唉，”瞎子抹抹嘴，想着少妇那两个实在很不错的球球，还有那惊鸿中一瞥的两颗豆豆，再看看少妇急急追出去时扭动的屁股，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这小兔崽子，净爱捣乱，”看看天，坐下抽根烟…

    “咦？”瞎子一根烟抽完，时髦少妇又回来了。

    “呸！你个假瞎子！真骗子！臭流氓！”少妇直接在他脸上啐了一口，随即捂住领口，“那个小神仙说了，这算是付给他的卦钱。”，说完扭着屁股要离开时回头又补问一句，“你明天还在这儿吗？小神仙还说了，每次见你都要骂，算是破灾用的…”

    “呃？！”瞎子被墨镜挡着的眼睛眨了好几眨，终于知道那小兔崽子走前为什么会说让他记得他了…看看少妇又扭走的屁股，瞎子气笑了，“小兔崽子！回头我就告你爹打你屁股！”不过，他到底怎么忽悠了这个女人，让人连小神仙都叫上了？

    已经走远了的姬一吉摇着一头的红毛，吹着轻快的口哨，瞎子错就错在不该给他起了这么个有“诗意”的名字！至于忽悠人？他是流氓，却不是骗子…

    “……”

    穿过公园，向南拐是市直第一小学，向西是一条死胡同，不久前还在替少妇破灾解难的姬一吉左右看看，拐进了死胡同，后面尾随着二十多个手拿棍棒的小混混…

    “行了，有事快点说，今天哥很忙…”姬一吉转回身，刚才瞎子那里他已经浪费过一些时间了…

    “昨天就是他打的我…”一个鼻青脸肿的小混混捂着依旧肿起的腮邦子向混混头确认，手指指向姬一吉…

    “哥打的人多了，记不住你！不想再挨一顿就快点说正事，哥很忙，只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被二十多个小混混堵进死胡同里，姬一吉好整以暇的拢着头上的红毛，脸上挂着浅笑，就如被堵在死胡同里的是那二十多个小混混…

    “娘的！装逼照死打！打到比我兄弟还惨！”混混头一声令下…

    “打！照死打！”二十多个小混混舞着棍棒全都围了上去…

    “唉，”姬一吉轻笑着，而且笑着叹了口气，“哥今天本来有事要办，所以不想打人的，既然都已经送到手边了，哥就勉强收下吧…”说着，拢了那一脑袋的血红长毛，笑容又更浓了一些…

    几分钟以后…

    二十多个小混混能站着的还只剩下一个…

    姬一吉依旧嘻笑着：“哥应该谢谢你们，在哥最堕落的两年，有你们这样一群同是垃圾的人渣儿陪着，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话音落…

    “砰！”最后一名站着的小混混被一脚抽在了脸上…小混混口鼻飙血摔了出去，外带着飞出两颗门牙…姬一吉伸手把门牙接住，滑步跟进，一拳砸在小混混胸口，与此同时，两颗门牙顺势拍进了那大张的嘴里…

    “咕！”混着一大口血，小混混把两颗脱落的门牙吞进了肚里，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咳，”看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小混混，姬一吉再次拢拢血红的长毛，“都说了哥今天很忙，本来是要忙着改邪归正的…”，轻笑着，地上拣起一颗沾血的牙齿，蹲到了混混头的身前，轻拍着那已经肿起几寸厚的脸，展出最亲切的笑容，“这玩意儿是你自己咽，还是哥帮你…”

    混混头紧咬着牙，却最终还是被掰开了嘴，一颗血牙被逼着吞进了肚里…

    “记住，”姬一吉抚着混混的脸，“改邪归正之前，哥依然还是流氓…”

    “……”

    没有和混混们过多纠缠，他今天出来是要办正事的。

    出了胡同右拐向南，顺着笔直的道路一路小跑，来到市直第一小学。姬一吉看看紧闭的大门，再看看传答室打着哈欠的大爷，向后退了两步，一个鱼跃就已经进了学校，三米高的围墙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这要感谢从小在梦里陪他长大的那个老东西…

    小学还要过两天才开课，这个时候静悄悄的，姬一吉顺着依然熟悉的路来到了一年级三班的教室门前…门是锁着的，三根手指扣住锁头，手臂用力…

    “啪！”整个锁头被拽了下来…

    推开门，走到第四排中间并着的两个座位，姬一吉嘴角划过弧度，在右边座位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这里还显熟悉的一切，看着旁边的座位，脸上又一次轻笑…

    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今天想要向过去的生活告个别，这里，是他初入小学的教室，也是开启他十二年流氓生涯的地方，在这里，偏偏也有一个存留在他记忆深处的小女孩儿让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