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流氓不是雷锋 下

    四楼的房间里，姬一吉回头看看学妹，看着那如进刑场赴死一样的悲烈表情：“后悔了么？”

    女孩儿咬着牙，她用自己的一生才卖了五万，却因为坏了这里的规矩仅“征税”就征走了三万，而且还外加五千块的场地钱！

    她最终还是同意了，因为流氓答应“税后（睡后）”会给她补足五万！

    她现在在等，等这个全校最出名的流氓过来把她推到床上，扒掉她的衣服，再把他肮脏的东西挤进她还从没有被人碰过的身体…

    女孩儿嘴唇咬得紧紧的，她并不恨他，相对于那个头发都已经快要掉光的老雷锋，他虽然是流氓，那一头的红毛也和老雷锋半秃的光头同样让她感到很恶心，人也和那个想要做好事的老雷锋一样的肮脏，却毕竟只比她大两岁，事前忍忍，因该不会吐，就算吐，应该也吐不到死！重要的是，他肯为她补足五万块钱，就为这个，她也会忍着不当着他的面吐…

    而等他见了落红，确定了她还从没被人碰过！发泄完付过钱，她还要快点赶回医院，所以，她应该也没有时间去吐…

    “你想听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吗？”流氓却不急…

    “我…五点要拿到钱…”女孩儿抿着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虽然时间离五点还早，可她不想听故事，她只想快点完成交易，只是还没有主动脱掉自己的勇气…

    “那就换一个简短互动的故事，”看女孩儿依旧抿嘴站着，姬一吉也不在意，躺到床上，话题一下子扯开了几千里，“有一种职业被称作穿白衣的天使，她们是救死扶伤的代名词，你对天使有什么看法…”

    女孩儿征了一下，却把头低下了…

    “算了，还是我说吧，不过算是替你说的，”姬一吉把头上的红毛再次拢了拢，“中国特色：天使只有见了钱才会穿白衣，否则还不如一头恶魔！他（她）们会看着你烂成蛆，化成粪，而手里的柳叶刀就算拿去杀猪都不会帮你挑一下指逢里的泥…”

    女孩儿身体颤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

    姬一吉闭上了眼睛，轻吸着空气里的味道：“你家人住院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说五点要拿到钱，是因为六点如果不把钱交上去，家人就会被轰到街上，可你家已经没钱了，你被逼急了却又想不到办法只好来这个地方用身体赚钱，对吧？”

    女孩儿的身体又颤了起来，她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境遇的，可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还想保留一些尊严！她宁可他现在就扑过来，扒掉她的衣服，也不想他提及自己窘迫的家境！

    她不想和他谈心，只想快点拿到钱！女孩儿捏紧了衣角…

    “我问你两个问题吧，”姬一吉睁开了眼，看着女孩儿目光里没有任何嘲讽，也同样没有任何怜悯，“打一开始你就认定了我是流氓，所以才会把自己卖给我，那么第一个问题：如果没有遇见我这个流氓，你会让那几个好心的大哥凑钱买你吗？”

    “…”女孩儿征了一下，没有回答，却也快把嘴唇咬出血了！她不知道，可她才十六岁，连恋爱都还没有谈过…

    姬一吉看着她的眼睛，不置可否：“第二个问题：如果没有遇见我这个流氓，为了五万块钱，就算吐到死，你也真的会陪那大肚子雷锋两年吗？”

    “…”女孩儿看着姬一吉，被他盯着眼睛，她似乎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她嘴唇被咬出血也依然没有说话，因为她会！她真得很需要这笔钱，就算吐到死，她也会！

    “他们是流氓吗？”姬一吉一直盯着女孩儿眼睛，这是第三个问题。

    “…”女孩儿屈辱却又不知所措的摇头，她没有想过…

    “那我是流氓吗？”姬一吉依旧盯着女孩儿的眼睛，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

    女孩儿已经不敢再看面前这个流氓，迎着他逼问的目光，好像每一次都能看穿她的内心。身体不停的颤抖，四个问题，她已经有了一种被扒光的感觉，就连最后的尊严都被揉碎了的错觉，屈辱的泪再也没有办法忍住：“学长…你是不是告诉我…我很贱！而且…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没有让我落到那些人手里…”

    是的，她应该谢谢他，因为相对于落进那些人的手里，这个只大她两岁的流氓虽然同样恶心，却也许是最好的买主！即便他是流氓，不，她不应该再骂他是流氓，她有什么资格去骂他流氓？

    出卖身体的她已经和他同样的低贱…

    是的，同样的低贱…

    或许，比他还要低贱…

    姬一吉却不再说话，只是依然盯着那双眼睛…

    “没错，我很贱，我谢谢你要了我…”女孩儿流着泪，磨出溥茧的手开始去解自己的衣服，她已经被他扒光了，她也不再需要那丝仅存的外衣去维护她所谓的体面，她可以没有任何抵触的把自己低贱的身体展现到他肮脏的目光之下，让他把肮脏的东西挤进她同样肮脏的身体，浸染她肮脏且下贱的血液…

    “你不贱，但我想让你知道，三年前我被人用眼神扒光的时候，和你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姬一吉看着屈辱中眼泪掉个不停的女孩儿，看着她已经停下的手和看过来的泪眼，拢拢一头红毛，搓搓脸吁出一口长气，“人贱，更多情况下都是被现实逼急的…”

    三年前，后背上的伤以及出血的脾脏让他在医院里足足趴了半个月，而当他再回学校的时候，他的流氓形象已经连同他□□中依旧保持高昂崛起的小弟，被多嘴的宿管阿姨和好奇的女生们广为猜测和流传…

    性格内向的女生，认出他之后，会捂嘴一阵窃笑，然后远远的跑开，背着他指指点点…性格外向的女生，认出他之后，会好奇的对他看来看去，带着鄙夷的笑…至于校园里某些性格豪放、巴不得世上所有男人都是流氓的“姐姐”，打听到他的所在之后毫不避讳的跑来“安慰”，当着师太哭泣的脸，扭着屁股、抛着媚眼，约他这个新晋升的流氓去外面的出租房内“浅谈”…四周围拢着嘻嘻哈哈的人群，伴随着师太再不允许他靠近那一声声嘶声力竭、痛彻心扉的“滚”…

    而那一年，他才十五…

    所以，他选择了一条自贱的路！心甘情愿的做了流氓，真正的流氓，一个低贱到不仅只打男人，连女人也打的流氓…最低最贱，却也再没有人敢惹的流氓…直到学姐带着化解不开的仇怨离开的时候…

    那一年，他十六岁，和眼前这个女孩儿一样的年岁…

    “……”

    “……”

    “想哭，你就再哭会儿吧。”姬一吉看着黑黑的学妹，“你是女孩儿，所以可以哭，”说完最后一句话，他闭上了眼睛，他不能哭，因为他是男孩儿。在这里混迹的时候，他发泄的手段只有一个：拿钱打人，不拿钱也照样打人，顶着一头红毛做了这里最小也是最能打的红棍…

    而在此以前，他也只喜欢过两个女孩儿。而这两个女孩儿，一个哭过离开了，他做了流氓…另一个，哭着离开了，他成了流氓…

    他的心，再没有办法为第三个女孩儿跳动了…

    闭眼回忆着自己两年堕落的路，等这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学妹流够了最后一滴屈辱的眼泪，姬一吉拢拢标志性的红毛，嘴角划着浅浅的笑，又最后做了一次流氓，把带着人回来寻仇的老雷锋连人带兵堵到巷子里再一次打到见了红…

    然后，他去发廊把头发剃短，红毛染黑，那套补丁装扔了，买了身正常学生应该穿的运动服换上，带着哭够了的学妹去了医院…

    而作为给流氓的回报，从医院里出来，学妹咬咬嘴唇，让他拉着她起茧的手，看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听他讲述着两段并不十分久远却很有些谙伤的故事…然后陪着他逛了一次街，进了一次公园，看了半场电影，又去了一次商场…

    “……”

    “……”

    曾经幻想过的恋爱“谈”完了，姬一吉送了学妹两身衣服和一双鞋，又给她买了一辆蹬骑的女款脚踏车，分别的时候连卡也送给她了，卡里剩的钱应该还够她的父母生活，并让她将来念完高中、读完大学的…

    并不是流氓心善，卡里的钱全是学姐离开之后，他靠堕落挣来的，他一分也不愿意带走，他要和过去告别，那些记忆他也不想再留！是的，不想再留…

    学妹摇头不肯要，因为他已经替她付足了医院要催交的钱，还以学长兼男朋友的身份带着几乎无法提动的一大堆礼品看望了她躺在病床上的父母，谦虚又有家教的和她的父母谈了半个小时的话，让担心她不已的父母安了心，更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保住了颜面…

    而她，还欠他一个约定…

    姬一吉坚持把卡留下了，至于那个约定，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接受另一段感情的心，她也不是他喜欢的型，两个小时的恋爱“谈”下来，已经让他有一种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

    “……”

    无论如何，卡送出去，钱也就算是花干净了。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依旧忐忑的学妹进去，望望川流的行人，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天，姬一吉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要去哪了？

    这几乎已经是他在这个城市里十八年生活的全部：从家到学校，小学初高中，七年对一张脸的思念，六年对另一张脸的恩怨，前后十二年的流氓路，两年自我堕落和放逐，加在一起也只留下几许回忆的片段。

    能忘的都忘了，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梦里的老东西，那个害了他十八年的家伙…

    等告别了他，他就可以坦然的开始新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