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浪漫雪夜 下

    坐在长廊下，裹紧了披风，我抬起头，望向上空那一轮圆月：

    “真美，难怪有人说：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忽然想到这首诗的后两句，我苦苦一笑，“只可惜，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尔康随我看向月亮：“自古就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从古至今，都是让人寄托悲情的。看来看去，看的人都觉得伤感了！”

    “可是它真的很美啊……”我叹道，“小儿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连黄口小儿都觉得好看，可见它是真的美不胜收了……”

    尔康笑道：“如此说来，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还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更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哈哈，说来说去，古人好像离不开月亮了！”

    “没错没错，不仅有月，还有这雪啊……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檐外，伸手从树枝上采下一朵雪花，任它在手心融化成水，凉凉的……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尔康又想起一首。

    我歪着头想想，说道：“嗯……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又是一首，而且有雪有月，我高兴地拍拍手。

    “哈！还有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尔康随我走下来。

    “故穿庭树作飞花！”我不等他说完，抢着说出下半句，“奇哉妙哉……”

    “嘘……”尔康制止我的忘形，小心的看看四周，宠溺的指指我的鼻子，“小心乐、极、生、悲。”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嘻嘻……”我吐吐舌头，笑笑。

    “哎，你……累不累？”尔康眼光一闪，问道。

    我奇怪怎么忽然如此发问，摇摇头：“怎么会累？今天在车上摇摇晃晃的迷糊了大半天！到这会儿，我可是全无睡意！精神焕发着呢！”

    “那……我带你出去走走？”尔康建议道。

    “好啊好啊！”我兴奋不已！

    “嘘！”他又警告我的过度欣喜，故作严肃的瞪了我一眼，随后伸过手来：“走！”

    “嗯！”我应声握住他的手，鬼鬼祟祟的从偏门出了行馆。

    “哇……你怎么会知道这么个好地方！”从行馆后门出来，往山上走不远，就是一处平台，宽阔数十丈有余，从这里往下看，能清楚地看到行馆的轮廓，往上看，则是慈云寺，视野宽阔，可以看出好远去，甚至可以看到我们来时候的官道，我不禁惊喜的叫道。

    “即便是出了行馆，你也低声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大半夜的闹鬼呢……”尔康笑我大惊小怪。

    “哼！佛门重地，怎会闹鬼？你少胡说了！”我顶嘴，“啊，我又想起一首诗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山雪。”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尔康毫不示弱，看着我笑道。

    我嗤鼻，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却不说，于是故作生气，偏过头去不看他。

    “月再美，终会缺，雪再美，终会融，这么美好的东西，总是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成空的……”尔康叹息道。

    我看看他：“可是，今晚的美景，都会在我们的记忆里永远的存留，不会褪色……虽然总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我总觉得，真正的美好，是在人的心里！只要你看得到它们的美，它们就永远都是美的……”

    “……”尔康深深的看着我，摇摇头笑道：“真的很难想象，你只有十五岁，还不到十五岁，还只是个小孩子，却有如此深刻的想法！”

    “你又胡说了！你不过才十九岁而已，说谁是小孩子！我已经十五岁了！要不是老佛爷要多留我几年，我都可以……”指婚两个字到了嘴边，让我生生的吞了下去，哪有姑娘家自己说婚事的！真是得意忘形了！

    尔康瞧了瞧我，故作一揖：“格格高见，臣，佩服！”

    帮我化解了尴尬，又送来了台阶，我摆摆手：“免礼平身！”

    就在这雪啊月啊的山上，我们一直聊到天蒙蒙亮，才悄悄的返回行馆去。正如同我所说，这一晚的美景，任凭时过境迁，任凭物是人非，却一直留在我的心里，无法磨灭。可惜的是，日后，我们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直到他有了知己，我也有了良人……我相信，他与我一样，一定也记得这个夜晚，一定，也不曾忘记……

    第二天，我们到了慈云寺，主持亲自接待，领着我们一行人走遍寺内每一个角落，给老佛爷介绍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见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也是目不暇接，被这里的故事深深吸引着。原来每一尊佛都有他的来历，都有一个故事，从此之后，我再也不觉得他们是冷冰冰的，或者泥塑木雕毫无生命了，原来，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过去……

    主持给了我一尊玉佛，让我挂在颈间，可以保我平安，一生无忧无虑。

    “多谢主持，不过，我只要陪着老佛爷，就会平平安安啦，有老佛爷疼爱着，我相信我这一生也会无忧无虑的……”我笑着说道。

    老佛爷甚是开心，“晴儿收下吧，佛像可以避邪，保佑你平安，带在身边，总没有坏处。晴儿陪着我，我自然高兴，但是，我总不能耽误你一辈子啊……等再过些年，终究是要舍得你走的，你也要有自己的幸福啊……”不知怎的，老佛爷的目光飘向不远处的一个人，福尔康。

    这不是秘密，皇阿玛和老佛爷曾经说过，毕竟尔康出类拔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委以重任，收到皇家当额驸是自然好的，在前面已经有位格格跟他定了亲事，只不过那位格格夭折，这才搁下来，到了我……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只不过没有公布罢了。

    此时看到老佛爷的目光，我心里咯噔一下，或者，昨晚的事儿老佛爷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另一个人是尔康，这才没有追究……“晴儿明白老佛爷的心思，还请老佛爷三思，别委屈了晴儿……”我婉转的说道，对于尔康，我不是不喜欢，只不过……我不确定这种喜欢可不可以当成爱情的诠释。

    “委屈？”老佛爷有所察觉，看看我，再看看尔康，想了想：“晴儿的心思，倒真叫我糊涂了，不过，我保证不让晴儿受半点委屈。”

    “那晴儿就谢老佛爷恩典了！”我笑道。

    老佛爷不再多讨论这个问题，主持也继续进行着下面的项目。

    我却再也没了兴趣，只是木然的跟着，木然的笑着，眼睛却不断地飘向福尔康。他一表人才，的确不错，只是……

    再等等，再等等吧，等我确定了，如果爱他，我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