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记忆

    他，倒在血泊里，死在我怀里，心里应当是满足的吧？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脸上会有平静的笑容？

    “你不怪我带你走，是不是？”他问。

    “是。既然我是必死的，那么，钱老大一定会亲自来将我杀掉，你带走我，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的安全。”他在关键时刻，飞身替我挡了一招，然后把我带出屋子，直奔郊外，真正的目的，我清楚。

    “咳……谢谢你的理解，你总是……可以理解我的心。”慕容齐笑道，“一场知己，也不枉我替你死了。”

    一支长箭，穿透了他的胸，这原本应当是我的遭遇才对，可是，又是他替我挡在了身前，“这份情，我该如何报答你呢？”知道他已经没有生还的机会，我不敢擅自挪动他的身子，只是让他靠在我怀里，静静的度过最后的时刻。

    “其实，我们早已经扯平了，这一次，是我报答你而已。”慕容齐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我想，你与我一样清楚，那一场爆炸和那场大火，对不对？”

    我一愣，爆炸？大火？

    “我知道的，比你多一点点。瓦斯爆炸，顿时一片火海。是你，抢在爆炸之前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将我推开，所以，我才免过一死，而你，却当场被炸得血肉模糊。后来，我死在医院里，不是伤重不治，而是我自己拔掉了氧气管，这，不仅仅是对我妻子的愧疚，还有，是对你的感激。你与那一世的她，才是真正的一个人。所以我说，你总是可以理解我，无论是这一世，还是……另一世，都是知己一场，不枉我那么喜欢你……”

    我的泪，坠落，打在他的脸上，泪眼模糊中，我终于知道了整个故事。

    江云鹃，柯磊，和胡晓莹，是另一世的三角纠缠，完美无缺的江云鹃，与柯磊组建了幸福美满的小家庭，而在旁人的羡慕和嫉妒中，他们有着自己的痛苦。江云鹃是个好女人，漂亮能干，温柔懂事，她如同一个仙女，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却恰恰少了柯磊希望的那一点点“世俗味儿”！凭着这一点的世俗味儿，胡晓莹结识了柯磊，与他发生了感情。这才出现了后来云鹃与这一对男女同归于尽的一幕。

    实际上，胡晓莹并没有太大的野心，甚至在心里最深处，她对云鹃是深感同情的，只不过，那样一个外表出众却内心寂寞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她无法抗拒……

    我终于懂了。

    梦中的女人与我，江云鹃与胡晓莹，都是有相同和相通之处的，否则，也不会爱上同一个男子！

    那一世，我有着胡晓莹的命运，这一世，我有着江云鹃的面容。两世恩怨，才是一个完整的我。

    那个女人说错了，并不是因为我与她命格相似她才可以附着在我的灵魂中，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有着她没有的那一部分……那一点点的“世俗味儿”……

    那一世，她为情所困，爱无所终，将三个人一起推向死亡，而“我”，救了他；

    这一世，他为情所怨，害死了她，再遇到了我，替我挡下一箭，算是前世的报答……

    这笔账，究竟是算清了，还是欠得更多了呢？

    我不知道慕容齐的脑海中为什么也有前世的恩怨，甚至比我更加清楚，我还没有机会问明白，他就已经没有了气息，到如今，我依稀记得他临终的话：

    如果没有这段记忆，你会更幸福，更快乐，我，也会走的更安心。

    不知道是因为在这之前我使出了寒烟十三式，还是因为他的死对我刺激太深，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昏迷之前看到的，是匆忙赶到的箫剑的身影。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在宫里，已经忘记了这一段过往。

    而今，我重新记得了，我想，皇后娘娘也是清楚的，所以才会这样的看着我。

    我跟皇后的对视，终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晴儿……你怎么了……”紫薇慢慢走过来，碰碰我的手，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很可怕，不然她不会白了脸。

    “晴儿都记起来了！”尔康不愧是尔康，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看看他们，再看向皇后。

    皇后终于开口，似乎没有恐惧，没有紧张，就那么平静的看着皇阿玛：“臣妾知罪。自始至终，臣妾所犯的错误罪孽，臣妾一人承担，要杀要剐，任由皇上处置，请皇上开恩，放过其他人，饶了……容嬷嬷。”

    “娘娘……”容嬷嬷拉着皇后的袖子哭道。

    “容嬷嬷年事已高，半生都献给了皇宫，伺候臣妾，也是尽职尽责，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臣妾除了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请皇上看在夫妻一场的情面上，答应臣妾最后一个请求。”

    皇阿玛深吸一口气，将眼睛看向别处，算是应下。

    皇后深深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转向我们几个人：“如果你们坐在我的位子上，就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声对不起，虽然这三个字毫无分量，但是，我只能做这些……晴儿，诸多事情之中，你似乎是最无辜的，却被牵扯进来，并且，我还做出过决定，要你非死不可……对不起！皇上说的没错，你们能平安回来，是你们命大……我想在临死之前，得到你们的原谅，可以吗？”

    紫薇她们愣住了，面对嚣张跋扈的皇后娘娘突如其来的感人肺腑，她们不知所措了，只有我，依旧冰冷的好像一只冷血动物：“太迟了。就算是她们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晴儿……”这一次开口的是太后老佛爷，她大概很意外我会这样说：“那个慕容齐，不过是与你们相识几日，而且，还是杀手，皇后可是你叫了多少年的皇额娘啊！”

    “老佛爷！”我打断她的话，硬生生的一字一句说着：“我不是为慕容齐，而是为了人的性命！皇后虽然不是刽子手，却是幕后主使！在她身上，不仅仅有这一条人命！她的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我今天，是为那些冤死的无辜的生命讨一个公道！”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晴儿，你变了。”

    “是！我变了！我后悔为什么改变的这么晚！如果我早一点变，慕容齐不会死！如果我更早一点，或者翠儿或者五儿都不会死！皇后娘娘，您听了这么多年的娘娘，听了这么多声千岁千千岁，做得这么久的母仪天下，您不觉得脸红吗？您还可以吃得下睡得着吗？”

    皇后脸色一阵突变：“是，我做的孽，早已经还不清了，所以，我请求一死！”

    “呵呵，死？太容易了，也太便宜了……”

    这句话出口，连我自己都被惊呆了，难道，我真的没有感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