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镜花水月

    黑暗中，苏夜雪在一小方天地里苏醒，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梦魇一般，缠绕得她不能呼吸。

    眼睛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沉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四周的声音像是无孔不入的风，激起她一阵阵痛苦不堪的回忆。

    “这就是夜雪吧，我是你的新妈妈。”轻柔的嗓音，却像海绵里的针，让人毫无防备的疼。

    “苏夜雪，你妈就是个贱人，竟敢背着我去勾引男人。”

    “苏夜雪，你这个丑女，怎么还好意思来上学。”幸灾乐祸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嘲讽。

    “苏夜雪，你妈是个贱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帮她不帮我，我没你这个女儿。”

    “柳燕梅，你竟然敢重婚，那就等着进监狱吧。”

    “柳燕梅，有人举报你重婚，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如此规矩的话，却像一把尖刀深深的扎到人心上，从里到外都是绝望。

    “不不不，不要再说了”苏夜雪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不停的摇晃，试图赶走那些让她恐惧的话语。

    “不，不要”床上，苏夜雪猛然坐起，口里喘着粗气，胸口正剧烈的起伏，一双黑墨般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显然是被吓的不轻。

    正在为她盖被子的柳燕梅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是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着她的背脊，安抚道。“夜雪别怕，有妈妈在呢，别怕，别怕。”

    轻柔的嗓音，像是带着一股魔力，渐渐平息苏夜雪心里的恐惧，瞳孔渐渐聚焦，呼吸也平静了下来。

    察觉到她平静下来，柳燕梅轻轻的将她拉出怀抱，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头，有些担忧的触摸上去，冰凉一片，显然是冷汗。“刚刚做噩梦了吗？”

    噩梦？苏夜雪怔然了一瞬，下一秒便回了神，刚刚自己好像的确是做“噩梦”了，只不过那噩梦在她曾经的记忆里清清楚楚的发生过，但这怎么好跟她说，只得摇了摇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握住柳燕梅放在被子上的手，淡淡道。“妈，我没事，倒是你，手都这么凉了，感冒了怎么办，快回去吧，”

    和苏夜雪温热的手相比，柳燕梅的手冰的几乎能激起苏夜雪一身的鸡皮疙瘩。

    柳燕梅就睡在隔壁房间，想着自己过来看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只披了一件外套就过来了，之前只想着苏夜雪会不会着凉，一直没有注意，现在听苏夜雪这么一说到真觉得有些冷了，遂点了点头“好，你快睡吧，我也回去睡了。”

    将苏夜雪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后才起身向门外走去，走至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老老实实的盖子被子，才放心的关好灯，掩上门。

    脚步声渐渐移向隔壁，很快就听见开灯的声音，不一会又关上了灯。

    知道柳燕梅已经睡了，现在苏夜雪却是睡不着了，前几天当她睁眼时，世界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今晚的一场“噩梦”倒让她幡然醒悟。

    她记得，她应是死了才对，在她二十岁生日之后，结婚前夕，因为一次争执，原本就得了抑郁症的她，正是犯病时，一时想不通，煤气中毒而亡。

    醒来时时间却变回到了八年前，当时她12岁，正是读初中的年纪，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那年，更是她毁容那年。

    想到这里，苏夜雪摸了摸光滑的脸颊，笑得张扬，明媚得让人心悸。

    “呵呵…重生啊…还重生至八年前…”一切的事情都还没发生，曾今的痛苦在现在看来倒像是镜花水月。

    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她想，这大抵是世界上最有猛烈的后悔药吧。

    好多事情可以重新选呢，前世的抑郁症的种子在不久后种下，而后成长为一棵大树，最后…要了她的命。

    而现在，这一世，她想，这种子不再会是她种，来日也不会是她来尝。

    因果，有因才有果，不是吗？

    第二日一早，柳燕梅起身将一切收拾好后才向厨房慢慢走去。她们的早餐一般是稀饭加点咸菜，现在天气还很凉，早上喝点热腾腾的粥暖胃也饱腹。

    所以今天她也打算熬点粥做早餐，却不想刚走进厨房就看见一小小的人儿坐在灶头前，拿着火钳往里面加着柴火，灶头上的大锅里浓稠的白粥时不时的冒起颗颗小泡。

    厨房并不大，也没有窗户，白粥散发的热气聚在屋里，像是桑拿房一样蒸得苏夜雪白净的小脸泛出一丝粉嫩的红。

    听见脚步声，苏夜雪回头就看见站在门口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的柳燕梅，向她打了声招呼“早啊，妈，饭快做好了，你先去洗漱吧。”

    “好”柳燕梅点了点头，走进厨房拿了一个盆，在另外的锅里盛了一些热水放到外面的脸盆架上。

    在她做这些事时，苏夜雪只是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拿起柴火塞进灶里，然后拿火钳拨了拨，如此循环了几次，抬头看见柳燕梅已经洗漱完，且已摆好碗了筷。

    锅里的粥已经熬出了小米的香味，苏夜雪待灶里的最后一丝火熄灭后才起身拿了一个盆将粥盛起来端上饭桌，先为柳燕梅盛了一碗递给她。

    柳燕梅坐在她对面接过碗，看着她乖巧得跟只喵咪一样，以前她可是贪睡得跟猫咪一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小口的喝了一口粥，有些烫，嘴里麻麻的，苏夜雪嘴角上扬，有痛感，这场景好像就真实了几分。“睡醒了就起来啊，再说我都十二岁了，也不能像小时候那么懒，你白天那么忙，我做早饭，你也能多睡会。”

    “是啊，你也懂事了。”柳燕梅欣慰的笑了笑，慈爱的看着苏夜雪，见她被烫得吐了吐舌头，有些好笑“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吃这么着急干嘛。”

    “好久没喝白粥了，吃着也挺香的”虽说经常早上都喝粥，可向来苏夜雪都不爱喝白粥，所以每次煮粥的时候，柳燕梅都会单独的给她弄瘦肉粥，只不过今天见苏夜雪早起，她一时惊讶，倒是忘记了，现在见她慢条斯理的喝着白粥，有些不适应“夜雪，你不是向来不爱喝白粥的吗。”

    “是啊。”苏夜雪认真的点了点头，捧起小碗，小口地喝了一口“不过，现在喝着觉得味道挺好的，香香甜甜，又细滑，瘦肉粥喝多了，也腻，总觉得太油。”

    虽然说她还是不太喜欢白粥，但是每天喝瘦肉粥也确实挺腻的，再说，每次都只有她一个人喝，心里难受。

    “是这样的吗？”见她煞有其事，柳燕梅将信就疑的喝了口白粥，淡淡的，也没什么味道，不过也确实没有瘦肉粥油腻。

    吃完早饭，柳燕梅很自然的起身，打算收拾碗筷，却被苏夜雪一手拦住“妈，我来吧，你去忙你的吧”

    柳燕梅默了默，看着像是突然懂事的她，想起一些事情有些难受，最后表情一肃，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心里却忐忑不行。“夜雪，你，想不想见你爸爸，这么多年…”

    闻言，苏夜雪手一顿，手上拿着的碗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曾今经历的一切向洪水般铺天盖地的向她涌来，眼底的墨色像潮水一样迅速的涌进深色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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