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镜中世界 二

    光芒消散，郁百合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色的虚空中，她换回了睡衣，巫魔书和法杖环绕在她身旁，面前是一蓝一红两道门。看样子，她的幻境消散了。

    ”蠢女人！你终于出来了！我要被你吓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只伊露森的魔力特别强大，我能用的魔力不够，没办法压制它的魔力随意到你的幻境中去，强行突破又会使你受伤。只能勉强感知到你幻境中的情况，弄得我还以为你真的被幻境迷惑了呢！”巫魔书飘到郁百合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句话，“都知道是假的了你怎么还这么久才出来？亏你还是个魔法师呢！你再不出来我真准备强行突破幻境去找你了！”

    “巫魔书。”郁百合轻叫了一声，“为什么其他人，其他事物我都能感受到虚假，都能好不遗憾地放弃，偏偏妈妈……偏偏妈妈她那样真实？偏偏……她的一切都像我记忆中一样……”

    “这就是伊露森的可怕之处……它让你感受到其他事物的虚假，再完全按照你的内心塑造你最深的渴望，那些虚假反而更衬得你心中最深的渴望是如何得真实。”巫魔书停顿了一会，继续显示道：“然而，虚假的就是虚假的，即使再像真的也不会变成现实。你是个魔法师，你想要的终将会全部拥有，不要迷失在那些虚假的诱惑中。”

    “魔法师？呵...魔法有什么用呢？它能让我深爱的人回到我身边么？如果不能，魔法又有什么用呢？”郁百合苦笑了一声低声问道。

    巫魔书听到郁百合的话也沉默了，它感知到了幻境中的状况自然知道郁百合指的是她的母亲，过了一会后，终是在纸上显示到：“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无法改变过去的时光，哪怕是魔法也做不到。魔法不能让你深爱的人回到你身边，但是它至少可以阻止你深爱的人再次离开。如果过去不能改变，那就去寻求更好的未来吧。”

    “呵...”深爱的人...我唯一所爱，已经早就离开了...又有什么人能再次离开我呢...郁百合苦笑了一声，终是再次开口问道：“算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是哪？其他两个人呢？”

    “蠢女人，你......唉，这里是镜子中不属于幻境的独立空间，你面前有两道门，蓝色的那道能回到现实，红色的那道能进入别人的幻境，而那个男仆和亚瑟现在还都在幻境里，红色那道门会先进入谁的幻境我就不知道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帮助他们走出幻境。快点吧，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巫魔书本还想安慰下郁百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了。

    “好。”郁百合点点头，走到红色的门前，伸手打开了门。

    “这里是哪儿啊......”郁百合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微微发愣，“不是那个男仆幻境中的圣诞节，那……就是亚瑟的幻境喽？”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她正置身于一片花海中，现在正是初夏，鲜花盛开，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我要到哪才能找到亚瑟啊，巫魔书？”郁百合看着身边漂浮着的巫魔书问道。

    “不用担心，幻境的入口不会距离幻境的中心太远的，亚瑟一定就在附近，而且你从你自己的幻境逃出来后，对于伊露森的幻境就有一定的免疫能力了，现在你还拥有少部分的控制力，能对它的幻境做出些许的改变。也因为你的那点点免疫力，这回你才能把我和你的法杖带进来，不过我也就仅仅能回答你的问题而已，这毕竟还是在伊露森的控制中，在它的压制下我没办法保护你，你要万事小心。”巫魔书详细地做出了解释，并提醒着郁百合要警惕。

    “真是麻烦啊...”郁百合撇撇嘴，“别的改变先不说，我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一件睡衣变了先？”她一边说着一边尝试着将睡衣变成长袍，结果一想便成功了。

    “这种简单的改变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还有一点要提醒你，你在幻境中能在最开始就意识到那是幻境，是因为你做为魔法师，拥有很强的精神力，所以才能保持清醒。可亚瑟和那个男仆都不是魔法师，他们的精神力远不及你，在他们进入幻境时很可能记忆被篡改或者封闭过，让他们意识不到这是幻境。蠢女人，你要做的是让他们认清这是幻境，并且自愿离开才行。不过据我感知，亚瑟的精神力虽然达不到魔法师的标准，可是也要比一般人强悍一些，所以帮他走出幻境应该不难。记得动作要快，离天亮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知道了。”郁百合摸了摸熟悉的长袍，伸手戴上了兜帽。亚瑟那个小鬼的渴望么...哎，还是先找到他人再说吧，真是麻烦的小鬼啊。

    郁百合想着，顺着面前的一条小路向前走，走了一会后，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人交谈的声音。会是亚瑟么？她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步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个转弯后，郁百合终于看到了交谈的两个人，那是一对母子正在树下乘凉，母亲似乎是在给看上去大概七八岁的儿子讲故事，而儿子躺在母亲的膝盖上乖巧地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

    她刚想走上前去询问一下两人看没看见过亚瑟，却因为听到他们的对话震惊的停下了脚步。

    “妈妈，妈妈！再给我讲个故事嘛！”

    “好好好，让妈妈想想给我的亚瑟宝贝讲个什么故事呢？”

    亚瑟！这个看起来应该才七八岁的小男孩是亚瑟？郁百合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男孩，终于在他脸上发现了熟悉的痕迹，那的确是亚瑟。

    “巫魔书，为什么亚瑟这么小？幻境还会改变人的年龄么？”郁百合一边躲回拐弯处，一边压低声音询问着。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在你的幻境里不是也变回十五岁了么？看样子亚瑟最深的渴望也是有关过去的，估计记忆被封印了已经不认识你了，而且很可能...”巫魔书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它的想法表达了出来，“很可能和你一样是有关母亲的吧。”

    郁百合心里一颤，抬眼望向树下儿童亚瑟脸上幸福的笑容。从她见到亚瑟开始，她从没见过他那么开朗的笑容。亚瑟对她充满敌意，所以对她的笑只有冷笑和嘲笑，而对其他人，笑容虽然出自真心，却总是多了一份礼貌与疏离。

    那笑容很刺眼，就像是正午不能直视的日光。

    郁百合终是忍不住地转过头去躲开那笑容，她觉得那笑容更像是一根刺，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不自觉地抚住胸口，心脏跳动着一下下撞在她的手心，带着酥麻和酸涩。

    她沉默许久，轻叹了口气，从拐角处走出，走到母子俩身边。

    “你好？请问你是...”女人看到郁百合走近礼貌地询问，儿童亚瑟也好奇地抬头看向郁百合。

    郁百合看了亚瑟一眼，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亚瑟的眼中。这是她第一次平静仔细地观察亚瑟的眼睛，深棕色的眸子，干净而清澈，那颜色如同河边最繁茂的水烛。

    水烛——消逝在风中。

    是不是在她开口之后，这份干净和清澈就会如水烛所代表的那样，消逝在风中？郁百合想起了她一直以来看到的那双眼睛，那是种锐利而充满防备，沉寂而深邃，带着与十四岁少年不符的孤傲和成熟。

    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直视亚瑟的眼睛，开口回答道：“您好，夫人，我只是一个过路的旅人，只是刚刚无意间听到了您和您儿子的谈话，而我正好有一个故事想要讲诉。”

    亚瑟的母亲愣了一下，仍是礼貌地笑笑：“那就麻烦您了，请您为我的儿子讲诉这个故事吧。”

    “故事……是这样的。”郁百合淡淡开口道：“有一个人，他进入了一个镜中世界，那镜中世界里有一个幻境。而那幻境体现的是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亚瑟仔细看着面前穿着长袍的人，眼中一丝疑惑闪过，他总觉得这个人莫名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脑海中总有什么东西闪过，似乎有什么被他遗忘了。可当他仔细去想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郁百合看着亚瑟开始变化的神色，再次开口说道：“在那个幻境中，他见到了他过世的母亲，他最思念，也最深爱的人。”

    亚瑟听着面前人的话痛苦地皱着眉，他觉得脑海中什么东西正越来越清晰，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浮现出来了，可是又有种力量阻止着那些事物的浮现，两种力量在他脑中拉扯，他的眼中闪过迷茫与挣扎。

    “可那终究是假的，他看到的，他听到的，他得到的陪伴，他感受到的幸福，那些，终究都是假的。”

    亚瑟脑海成为战场，被封存的记忆一次次尝试着冲破屏障，他痛苦地闭起眼，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黑暗中浮现。

    “夫人！我想请问您，真实的悲伤和虚假的幸福到底哪一个更值得我们尊敬？我们到底应该面对现实还是沉浸于幻想？如果您的儿子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您希望他作何选择呢？”郁百合看着面前的妇人，如果按照巫魔书说的，最重要的渴望会完全按照人的内心塑造，那么她的直觉告诉她相信了面前的妇人，相信她会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给出的答案不会让她失望。

    妇人低头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如果幸福只是一种假象，那么现实虽然残酷却更加可贵而难得，骑士精神教导我们勇敢，诚实而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灵魂，假如亚瑟真的面对那样的情景…我希望他能勇敢地面对生活的真相，不管那真相是不是让他痛苦，真相就是真相。”

    母亲的声音在亚瑟耳边响起，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无数的记忆从他脑海中涌现，一阵白光过后，他想起了一切，变回了十四岁的模样。

    “妈妈……我想起来了，你已经…已经离开我了……”亚瑟苦笑了一声，“呵……真相…就是真相。再见…妈妈……”

    幻境以女人为中点化为光点，光芒散去，郁百合再次回到了白色虚空中，不过这次，亚瑟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