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黑衣阿尔杰

    在地中海的波光中，罗马仍然沉浸在夜色中。

    夜里一时，酒吧的狂欢在强有力的摇滚乐中才刚刚拉开帷幕。穿着黑衣的青年饮下最后一口香槟，漂亮的脸庞上焕发着迷人光彩。他走出酒吧，跳上他的蓝色阿斯顿马丁。

    酒精在他的血液中流淌，令他的灵质燃烧如雄雄烈火。他喜欢伫立于人群之中，去聆听他们的命运，去探究未来的奥秘。命运女神诺恩的血裔，一生只穿黑衣的阿尔杰，在冰冷而又炙热的夜中享受精神的盛宴。佩着银翼戒的右手抬起，音乐从扬声器中喷薄而出。

    一阵风把黑暗卷进车中，原本空空的副驾驶座上，多了一个窈窕迷人的身影。

    “你能开多快？”来者漫不经心地问。

    阿尔杰大笑起来：“与黑暗之子同行，何等荣幸！”他踩下油门，强大的推力携着发动机美妙悦耳的轰鸣，冲入夜色。阿斯顿马丁那抹亮丽的蓝色在道路上飘移穿梭，惊呼、抱怨和咒骂被极限的速度压缩成声音的碎片。

    “到神谴的那一天，到愤怒的那一天，如大卫所预言的，世界将变为灰烬，西比尔将变为灰烬。”

    威尔第的《diesirae》激昂狂暴，震颤夜色。

    “你是来杀我的吗，寒歌？”阿尔杰大声问，像一个刚刚得到新奇玩具的大男孩。

    寒歌没有戴面纱，几绺头发从优雅盘起的发髻中散落出来，在翻卷流动的黑暗中轻盈凌乱地飞舞。黑暗不再依附于她的身体，敬畏地徘徊在她体侧，不敢靠近。经历e13号遗址那夜的重伤，她对黑暗的控制更加强大。

    “你觉得你自己该死？”她的声音不大，却压过所有的声响。

    “我曾经派人去埃及暗杀你和方哲，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命运女神的爱子目光热烈狡黠。

    “为什么要杀他？”寒歌不动声色。

    音乐声降了下来。阿尔杰双手拍打方向盘，想了想：“为什么不呢？一个人类，逃脱了命运之神编织的罗网，牵引未来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前行，这样强大的对手，如果不能在他展露真正的实力前除掉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没机会了。”

    “哦，是啊，很遗憾没能在他认识你之前动手。方氏家主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放逐到偏远的c城，让长乐山的迷雾掩藏他的锋芒。聪明，太聪明了！我告诉你，寒歌，我欣赏人类！因为你既然找到了我，也必定知道，我的身体里也流淌着人类的血液！”他毫不在意袒露心声。

    阿斯顿马丁带着音乐放纵奔驰，阿尔杰明星闪耀，在高速行驶中留下一道长长的银白光痕。

    在呼呼吹过的风中，飘荡的光芒追随着阿尔杰。那是风之女神布里姬的曼妙倩影，柔美的双臂在冰冷湿润的西风中挽起金色弯弓。

    “遗忘者”丽迪在彼岸世界亲手打造这些神弓，流淌着银光的箭身名叫“神嗅”。它是布里姬的眼，是她们的魂，指引着她们杀戮的意志。每一次出击，不刺入目标的身体，不汲光他的灵质，它们就绝不会停止。自古以来，布里姬就是异族君王的护卫，以忠诚和残酷而闻名。

    还有更多的守卫者向阿尔杰赶来。

    命运女神的儿子不会享受如此殊荣。黑衣阿尔杰，是“光明之子”夏叶留在人世间唯一的血脉。他和他的先祖拉斐尔一样，终身只穿悼念的黑衣。北方诸神小心守护着诸神之神的血脉，不让他在漫漫时光中泯灭无形。

    “你以为有了他们，你就可以活？”

    伴随灼热的黑暗，寒歌冰冷的声音浸入阿尔杰的意志。阿尔杰的灵质银光瞬间被黑暗吞噬。布里姬们歌声般的尖啸将两侧的房屋玻璃震得碎裂。停路边车辆发出高亢的警报声，十余支“神嗅”在混乱的声响的掩盖中，离弦而出，射向寒歌。

    “放肆！”寒歌轻蔑喝道。黑暗仿佛听见了她的命令，齐齐回身扑向“神嗅”。“你知道我在和夏叶的最后一战中，杀了多少布里姬？”她问阿尔杰。

    “多少？”阿尔杰牙齿“咯咯”相击。黑暗之火烧灼他的灵质，那疼痛尚可以忍受，但失去灵质的恐怖令他煎熬痛苦。

    “神嗅”噼啪地落在地上，黯淡无光。布里姬们的尖叫声被浪涛般的黑暗完全吞没。黑暗再度聚集，周遭一片死寂，只有身处漆黑中央的女孩，闪耀夺目光华。

    “所有的。一百五十三名身披古龙甲胄的布里姬，都是夏叶最忠诚的追随者，一个不剩。”

    阿尔杰面如死灰。

    “好了，我们接着谈正事。”寒歌又说。“我听说你们在深渊中找到了创造者遗址？”

    “是。”

    “你们在那儿找到了什么？”

    “那里已经没剩什么东西了。”阿尔杰摇头。“人鱼的墓地，紧邻着一片海底裂口，熔岩不间断地从裂缝中涌出，温度非常高，海水中充满硫磺，腐蚀性极强。大部分遗址都填满了岩浆冷却形成的岩石。”

    “但你们还是找到了些东西。比如说，你们交给吸血鬼的那一个。”寒歌不容他回避重点。

    “只有吸血鬼能从长乐山时光神域中取回创造者甲虫，这是它们向银翼追随者索取的报酬。”

    “它们知道它在那儿？”

    “它们的根在那儿。”阿尔杰感到黑暗的压迫感稍稍减弱。“恩基神族的阿纳特从深渊里带回第一个吸血鬼，它躺在水晶棺中，沉睡不醒。它是创造者的杰作。生命，这正是创造者追求的目标，创造生命，改造生命，征服生命！当然也毁灭生命。”

    它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寒歌想那句古老箴言，追随创造者足迹的文明，终将以毁灭付出代价。

    “你的血，你也给了他们？”寒歌又问。

    “什么血？”阿尔杰纳闷。“我为什么要给它们血？”

    寒歌一怔。事情与预想的不同。没有诸神之神的血，吸血鬼拿什么去唤醒高科实验室中的“梦游者”？除非……寒歌眉头微蹙，难道它们打算袭击这位诸神之神的后裔？

    不！她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连神族议会都不知道拉斐尔还有后裔，吸血鬼又从何得知阿尔杰的存在？

    “吸血鬼拿到了他们想要的，那你又得到了什么？”寒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吾王天极的遗物。阿纳特想要保存这些神圣的东西不受叛乱者的玷污，所以把它们藏在了卡东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寒歌一怔，出起神来。

    停在寂暗小巷中跑车被一团黑暗隔绝，阿尔杰的守卫者们从匆匆巷口掠过，疯狂地寻找着他们钟爱的神子。阿尔杰的意志仍然顽强地与黑暗抗争，身体僵硬，痛苦□□。他现在懂了，在黑暗之子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我曾让光明之子折翼，也必能熄灭你的灵质。”寒歌的光焰暗下，双眼中星芒璀璨。她的声音冷酷无情，与炙热的黑暗形成强烈对比。“没人救得了你，阿尔杰。我让你活，你才能活！离方哲远点，听懂了没有？”

    她拉开车门，轻巧地下了车。黑暗随着她的离开而收缩，退出阿尔杰的身体。阿尔杰的唇角滑下一缕鲜血，他冲她吼道：

    “你爱上了一个人类，想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但他是逆天者的首领，生而是你的敌人。总有一天，他会为他的种族背叛你，会把你的尊严践踏在脚下。到时候，高傲的黑暗之子也不过是烂泥中被踩碎的花瓣！”

    凌晨腾起的雾气包裹着寒歌，苍白娇艳的脸庞凄凉一笑。“我已经在泥中了，阿尔杰。”街灯的光芒隐约从巷口照进，她的影子映在泛着水光的地面。人生只有短暂的数十年，好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爱过，然后失去，在黑暗中继续她无尽的生命。

    她的泥沼，她的地狱。

    天空中云层将散，映出月华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