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见到最美的蝴蝶

    美好的一天，就这么在路上耗费着，我也是无奈极了！
    本来应该是赶忙的一天，却在漫长路途和无尽烦杂中虚过了，最多半天的路程，我们的车却走了一整天，这让时间紧迫的我们不得不加班加点。
    清晨很忙很乱，外租的车早就到了，司机已经等了很久。经理吩咐先去外面装桌椅板凳，于是我们就坐上货车去家俱厂装桌椅，装好零零散散拼装的木板，带上组装配件回到公司。又当一回装运工，将三十套电脑还有一些工具、施工材料等全部搬上车。开出库手续、带交货清单、验收单……，好不容易装完车，可以出发了，时间已经是九点多。
    车子二十分钟左右上了高速路，可刚跑了十分钟，前面堵车。所幸只是堵了半个小时，不过再半个小时后又堵了，这一次我们就错过了午饭时间。前面塞了很多车，司机们都下了车，走到前面去，去看看堵车原因。坐在车上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下车转转也没地方去，就傻傻的又坐回车内。前面终于松动，车又开动了。走不多远，司机将车开进服务站，说是要给水箱加水，加水还需纯净水！买了几瓶水，司机拧开水箱盖，给车喝上了纯净水。做完这一切，再抽支烟，方才又跳上车，发动继续走。终于下了一个高速路口，又往回去的方向开去，我们这是要去铁锁关镇更换一台稳压电源。铁锁关小学，建在起伏的坡阶上，车到了校门口开不进去。这一台稳压电源就这么四个人硬生生从车上弄了下来，然后我们抬上爬到学校的微机室，这可是三层台阶啊！将稳压电源好不容易更换好，我简直要崩溃了，因为我们还要将有问题的稳压电源再弄回车上。
    一番折腾，快三点多了，在镇上赶紧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司机又上高速跑到县城，下了高速，一刻都不敢停，顺着108国道向四川方向行进。车到了棋盘关，此关号称西秦第一关，乃是陕西通往四川的咽喉要道。不过，我们这时却要从棋盘关隧道前，将车转到一条通镇山路，这条路很窄，并不好走。全是上山弯道，司机几次的换档都很勉强，车几乎是要停下时才换上了低速档，随后发动机发出嗡嗡沉闷的声音。
    “我还从来没有跑过这样的山路，这是第一次。”司机如是说。
    这多少让人心中有些忐忑，山路依然向上攀升，盘山弯道好像永远也不会到头。车窗外是满目的绿树，山参差不齐的耸立着，云雾缭绕其间，太阳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天阴了下来。
    谢天谢地，终于翻过了这座大山，货车又恢复了轻快，发动机喘过气来，下山喽！天愈发阴暗了，冷风习习，再跑了二十几分钟，竟然下起小雨来。司机赶紧停车，从车厢下取出防水雨布。我们施工的三人也下了车，对着雨帮着司机把雨布盖上捆好。本来拉这么多电脑、电源等设备就应该出发前将防雨布捆好，但天气是晴朗的，司机就固执着不盖雨布，认为没有必要，其实是嫌麻烦，这下可好！要知道山里的气侯，说变就变，山中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下不下雨谁也预测不准。
    盖好了雨布，车过了中途的巴山镇之后，水泥路到此也就结束了，前面全是土路。这可不好走了，下过雨并未干透的路面，泥泞难走，水洼到处都是，车上下颠簸的很厉害。车上的东西也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司机车开的更慢了，有时停下车，揭开蓬布看看车上的东西有没有压着碰着了。雨下着下着，也不再下了，天也暗了下去。
    路再长，也会到终点的，岔路很多，怕走错，经过不断问路，我们总算在晚上七点多到了毛坝河小学。车停在一栋楼前，校长已经等待多时，下面就开始搬东西。跟校长已经在路上联系过了，校长安排了一些老师帮忙卸车。学校的微机室已经装修一新，处于深山之中的孩子比我们小时侯幸福多了，主干道路已经全部硬化，购买了各种体育器材，环境简直太好了！
    将车上的东西全部搬下车，司机连水都没喝一口，要马上赶回去。我们叮嘱他，天黑路不好走，千万要小心。司机答应一声，然后车开走了。
    因为担搁了半天时间，我们决定加夜班把进度赶回来。再加上这儿没有旅馆，无法住宿，反正先熬过今晚，明天再看看有没有住宿的地方。令人惊喜的是，微机室里居然装有一个新空调，而且可以使用，这太好了！
    紧张忙碌的工作展开了，第一道程序就是组装三十张简易电脑桌。简易电脑桌的特点是三板一抽，也就是一张桌子除了面板外，有三张立板支撑，一个带导轨可以滑动的键盘托。看起来很简单，但组装起来可是繁琐无比。
    三个人精妙配合起来，才称的上是最佳装配流水线。一人手持手电钻，装上十字锣丝头，另一人配合，还有一人负责将散乱的板子拿过来。先准备一个简易的施工台，然后抱来面板正面朝下，再拿过来三块立板。其中一人用手钻将立板用两颗平头锣丝固定在面板上，装的时侯千万要认清方向，要是装错，就用手钻反向退出重装。立板装好，接下来就要拉横衬，有了横衬，桌子就牢固了。键盘导轨再上好，这样一张电脑桌就成型了。装这样的一张电脑桌，要花费二十几分钟，刚开始手生，还装错了立板，不过两三张电脑桌装下来，我们就非常熟练了。
    已经干了快四个小时了，饿的受不了，还好校方给拿来了一个热水壶。没什么准备的，路上买的泡面，将就对付一晚吧！吃完继续装电脑桌，装完了桌子，忘了还有一道工序：开穿线孔。将钻头换成木工专用的开孔器，又一一开孔，手钻用的时间太长了，严重发烫，真担心突然烧坏了，这样我们就惨了，锣丝刀手工上锣丝，天啦，不敢再想。凳子就简单了，三部分组成，凳脚、立柱、凳面，将立柱插在凳脚上，凳面中心与立柱有丝口，旋紧即可，但这也需要四十几分钟才能组装完成。
    电脑桌椅组装好，施工工作也才完成四分之一。
    稍微休息一下，猛然抬头望向窗外，我一下惊呆了：窗户玻璃上歇满了蝴蝶，蝴蝶的种类太多了，有很大的花叶蝶，很小的黄蝶，翅膀上有一对假眼的蝴蝶……。总之，有很多种类我根本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叫出名字。
    就像是标本一样，这些蝴蝶紧紧贴在玻璃上，隔着玻璃我看的清清楚楚。走到窗户前，蝴蝶也不飞不走，就这么任人欣赏。我们三人暂时放下手中的活，就这么欣赏起这些美丽的蝴蝶。蝴蝶身上呈现缤纷的图案，色彩也是绚丽的。
    然而，活还是要干的，这么漂亮的蝴蝶，还是要为施工让路。
    下面，摆放电脑桌。按微机室的长宽距离，将桌子全部摆好，四张桌子横向一并，分两排摆放，中间是过道，尽量靠墙，因为小学生天性好动，我们会把电源线网线尽量布在桌子底下人脚踩不到的地方。
    布线是烦人的，这占了整个施工三分之一的时间。先将四路线槽打眼上膨胀管固定在地上，然后放电源线，再下来是网线。很快，空旷的屋子里已经混乱不堪，手转、冲击钻、电源线、一堆长短不一的网线，各种材料满屋错杂。三个人既要合作，又有自己的工序，看到此，你也只能暗叹我们的耐力的确不凡，乱糟糟中，还能保持平静心，还不能出错，而这却是通宵作业！
    偷空了，我快速瞟一眼窗户，蝴蝶似乎更加多了。周围的住户早就沉沉入睡，也只有学校这一间房仍然亮着灯，我们正在挑灯夜干，而灯光吸引了更多的蝴蝶，越聚越多。
    凌晨五点多了，我们再也扛不住，就地而卧，地面铺上包装箱纸板，身上什么也没有盖的，沉沉而睡……。一小时不到，校园的广播开始播放新闻，吵醒了我们。无法再睡，天已经亮了。再看窗玻璃，也不知什么时候，蝴蝶全飞走了，怅然若失！
    校长来了，叫我们去餐厅吃早餐，跟着校长来到了学校餐厅，这个时候学生早已经坐的满满。早餐是稀饭，三四个小菜，学生校长一视同仁。一碗稀饭里有一个大大的洋芋，洋芋很面好吃极了！菜有浆水菜、凉拌豆芽、洋火，洋火是当地的一种特产，只有一个月的采摘期，过了就没有了，颜色与洋葱相似，味道还不错。吃完稀饭，胃里平和了，似乎又有了精神。在操场上小憩几分钟，这才有时间打量这所小学。
    房子是全新修建的，外面全部贴彩色瓷砖。有博览楼，图书馆，学生公寓……，这在深山之中，有如此规模的教学楼群，实属难得，可以想象现代教育受到全民重视，已经深入山乡！
    学校一周全部山围，远处山头尚有积雪，云雾环绕在山上，悠悠之景随处都是。
    “走喽，该干活了！”
    是该干活了，我们哪有时间在这慢慢观赏云雾缭绕的群山。
    看着乱如麻的施工现场，真的有一种冲动，想马上转身而去，再不想干了！可理智告诉我，你敢走吗！你能走吗！这次施工，说实话公司给的包干费极低，但我又能如何！这就是现实，我服输了，耐下性子，继续干吧，只希望快点弄完。
    渐渐的，纷乱的线，一点点归类，主干线槽终于盖上了。战场转到了电脑桌下，接电源插板，盖线槽，一排一排的清理，腰酸困无比！
    不知不觉，又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出了学校找到了唯一一家饭馆，炒了两个菜，吃上了米饭。吃完饭，小小散步，从另一条路走回了学校。
    接着干活，天黑时分，所有的桌子下插板、网线被我们弄好，全部整齐有序。所有的网线都汇拢，为防止学生踩坏网线，过公共通道的线，全部装进不锈钢线槽，然后将不锈钢线槽固定，最终全部进入机柜中。
    这一把网线进了机柜，其中两个人整理机柜，另一个人推过一台稳压电源，农村中电压不稳，而电脑对于波动的电压十分敏感，会因电压不稳而时常重启，因此大功率稳压电源十分必要。我们不是电工但胜是电工，将外电从空开盒中引到了稳压电源中，接好火零地线，然后推上空开测试，一切正常，很棒！电弄好了，网线要做水晶头，就这么爬在电脑桌下，挨个做水晶头。等把所有网线全部做好水晶头，又要一一测试互通，打上标签，最后插到交换机上，还有一些零碎的程序，我都记不清了！
    我佩服自己，也佩服另外两位同事，他们比我坚挺，硬是没有露出一点疲倦不想干的表情，再此我表达对他们的敬意。
    晚饭能是什么，唯有泡面而已，第二顿泡面完全没了香味，肚子再饿也没了食欲！
    没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蝴蝶再次聚集在玻璃窗上，依然是那么的好看，种类似乎增加了，看来是我们的灯光吸引到它们了。像蛾类、蝴蝶都有趋光习性，整个夜晚也只有我们在干活，于是蝴蝶就来了，让我见识了毛坝河独有的蝴蝶景象。
    接下来，该摆放电脑了。三十台联想电脑，从拆开包装到摆在桌子上，最后接好所有的连线，又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联想品牌机，包装扎实，鼠标键盘电源线vga线全部都用扎带扎上，拆起来较费事。又是一堆空箱和塑料纸，空空如也的桌子，渐渐又乱糟糟的。奋战几个小时，成果终于显现出来，一个真正的微机室出现了。一排排整齐的电脑桌，桌下摆放着联想品牌机，桌上宽屏显示器，耳机鼠标电源视频线全部从桌上的圆孔顺了下去，一切井然有序。
    如果，你这时推开门，就会恍惚看到学生们正坐在椅子上，头戴耳机，低头正在敲打键盘，而老师则在教师机上出着各种类型的题目，你就会由衷的兴奋：“瞧，我们现在也有微机室了，谁说深山小学就不能享受到与市上一样的同等学习环境，至少也能紧跟时代！”
    摆好了电脑，空箱子你得码的整整齐齐，里面的杂物也要清理干净，当然这是最后的收尾，现在还来不及收拾。因为，电脑需要安装操作系统，或许你认为厂家应该早就预装好系统了，事实上厂家并没有装系统，这样可以省下购买原装系统的费用。
    先找一台电脑，把系统装好，应用软件如文字表格、输入法等也要一并装好。然后选择网络同传，把所有电脑的系统全部装好，就一个网络同传也要花费一个多小时，这龟速，我已经无语了！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们每台电脑光调试系统，设置网络参数就让我头疼，然后不断努力调试，困难还是解决了。
    一切都完成了，清扫满地的垃圾，检查还有没有错漏的地方，大功告成。天快亮了，两个晚上，陪伴我们的蝴蝶终于离去了，不知去了何方，这是我见过最美最多的蝴蝶，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到这来了！
    两位同事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就等早上校长来检查验收。我没有睡觉，熬了两晚，我打算出去逛逛。
    “你疯了吗？两个通宵，你不睡觉，还要出去逛，真受不了你！”
    “睡吧，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事打电话。”
    我出了学校大门，向没有走过的地方走去。走啊走，前面才是毛坝河镇所在的地方，房子多了起来。镇子因为有一条河而命名，这条河就是毛坝河，离镇子不远就是四川境。河边一块空地上，公共健身器械并没有人去锻炼，整齐的万年青盛放着碧绿。镇上人口很少，很多年青人都外出打工去了，这里悠静无比。
    听人说，从镇上这条水泥路到四川大概只有两公里，我打算过去看看。
    沿着这条窄窄的水泥路，开始上山了。毛坝河也从平缓渐渐起了落差，形成了一条很深的峡谷，水流哗哗。山路不断盘绕，视野越来越开阔，半山腰处，水泥路断了头。前面路太难走了，这哪里还是通往四川的路啊，沙土路中间被流水冲刷，成了山路小溪，水潺潺流淌着。地下大石露出地面，参差凹凸不平，只能步行。我怀疑这样的路即便通向四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为什么不修路了！不是说修路致富吗？正在感叹，一辆摩托车竟然从山下骑了下来，摇摇晃晃的，货架上绑着麻袋。
    “喂，师傅，这条路是通往四川的吗？”我赶紧问。
    “是啊，你是不是从毛坝河过来的。”
    “对，就是。”
    “听你口音，和问话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
    我点点头。
    “这儿已经到了四川，这是广元市旺苍县万家乡，陕西界只到前面的水泥路为止。”
    “师傅，你这是要去哪儿？”
    “噢，我就住在这山里面，最近弄了一些山货，准备送到毛坝河镇上去卖。随便买些日用百货，必竟毛坝河离我家更近，我采购物品一般都会到陕西这边来。”
    “这山路还能走吗！为什么不修路？”
    “哎！陕西那边还好，水泥路一直打到边界，可我们四川这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修路，下过雨之后，这条土路就被雨水冲刷成沟渠了，因此天气一好，我就要马上过来买好多东西，以备急需。”
    “看来，乡上一是没钱，二了可能因为你们这边人少就不想出钱修路。”
    “有可能，住在山上的住户大都搬到山下去了，上面只有几户人家，一直舍不得离开。反正修不修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习惯了。”
    又与师傅交谈一阵，然后师傅骑着摩托车去毛坝河了。
    去万家乡的路越发难走了，路早已经不是路了，时间尚早，我打算再往前走一段，绝不浪费这次十分难得的机会。若从空中俯瞰整个空旷的大山，在乱石水流中，唯有我一人在踽踽向上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