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在上，妖怪在下_分节阅读_76

    云祈无法判断自己的状态，按照道理来讲，自己应该已经死了，魂归地府，尸骨腐化融入土地才对。然而设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就是这样不知死生的躺着，没有故事里的黑白无常前来锁魂。

    时间好像是不存在的，至少对云祈而言是不存在的。云祈就在红色的空间里睡了醒，醒了再睡，很奇怪，他并不感到害怕，这个狭窄的空间让他感到非常的安稳，没有纷乱的吵闹，没有迫死的威胁。可能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没有严律，没有父母。

    后来，云祈渐渐地不需要睡眠了，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能够在地下呼吸，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呼吸，只是感觉自己好像不是死了。他的身体不再羸弱，他能感受到力量的充盈。他的五感变得十分的灵敏，甚至能够听到土地里细微小虫蠕动的声音。

    他尝试拱动身上的红绸泥土，虽然做不到，但是他相信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时间一到，他就能冲破出去。那一刻，他是欣喜的，他以为自己能够重回人间，能够与家人，爱人团聚。云祈开始了期盼，脑中开始幻想以后的日子。然而，那一刻始终没有到来，体内的力量在与日俱增，可是阻碍的红绸泥土却纹丝不动。

    云祈想哭，梦幻的泡影再次碎裂，他放弃了尝试，接受永无出头之日的事实。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后来是金翅大鹏王将我带走的”云祈对严律道“我在他的教导下修习术法”云祈对严律道，中间隐瞒了金翅大鹏王如何得知云祈所在和他与金翅大鹏王的约定和恩情。

    “律哥，有些事我没办法给你讲，那涉及到大鹏王的秘密”云祈坦白道。

    “没关系，不能说的就不说”严律道，他并不在乎金翅大鹏王的事情，况且，如果没有金翅大鹏王的帮助，不管是偶然还是安排，云祈都是没有再现的那日的。正如曾经师尊所说，死而复生，天道不容，若是没有与天地抗争的能力，云祈只能永远被困于泥土之中，不是死也不是活，永远踏不上修行的。

    “之后的事情，就像世间传说的一样，我为大鹏王效力，参加仙妖大战，到处杀生害命，最后回家来讨债报仇。”云祈道，他将自己做过的血腥之事一并说给严律听，没有任何的隐瞒。

    “祈儿，可曾想过寻我？”严律问道。

    云祈安静了一会儿，才道“在坟墓中时，我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够再回世间，我一定要回到你的身边，可是后来，后来我就不想了，律哥，我没有忘记你，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打扰你的生活，毕竟我本该消失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是妖，有了驱使尸骨的能力，能够飞天遁地，我能够轻易的取人性命，甚至后来的我以杀人为乐。我的名字仍然叫做云祈，可是我的身份已经是妖界的将军，我仍然有志趣相投的朋友，却不是刘扬、赵飞这样的凡人，而是豺狼虎豹，蛇蝎蜘蛛化身的精怪。可能我唯一能够自豪的地方就是一直爱着你，念着你吧，但是我不敢去找你。我的心不会跳了，我的血、肉都是冷冰冰的，有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我对你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爱意还是曾经相守的回忆。”

    云祈挣扎起身，泪眼婆娑对严律道“律哥，你告诉我，我是活的还是死的？”若是活的，他就有爱的能力；若是死的，他就仅存回忆的虚假暧昧。

    “你能修行，自己也说是入了妖道，当然是活的，只是不是以人的身份活”严律道，他明白云祈心中症结所在了。

    “既然是活的，我的肉身为什么是冷的，我的心为什么不会跳动。”云祈急急问道，严律既然肯定了他的生，他就有一线希望坚守心中的爱。

    “生者不问生，死者不问死，生死界限分明。祈儿你历经人之生死，历经妖之诞生，人魂不灭，妖身却成，怪不得迷惘了。”严律解释道。

    “律哥，祈儿不懂，其他的妖如洪鳞，他们为何肉体温热，心脏能跳动呢？”云祈疑惑。

    “祈儿，可知世间之存在，何种能入修行，何种不能入修行？”严律不答反问道。

    云祈摇头，他不知道。他的妖力好像是突然就有的，不知不觉中就能上涨，金翅大鹏王只是教导过术法，却未讲过如何修行，只是告知云祈，他的道与一般妖不同，须自行摸索。

    “世间凡有九窍者，皆能入修行。”严律为云祈解惑“洪鳞等妖，根脚为飞禽走兽，本是活物，自然是体热心动；然世上更有草木山石之妖，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生出九窍入得修行，这类妖物的血肉本质上仍是草木山石，自有天赋神通。”

    “那我呢？”云祈问道。

    “祈儿根脚应为尸身，而不知何等原因，人魂不失，故而前尘不忘，又因尸魂一体，道体独特，故而修行之法与寻常妖物不同，否则该如何解释你十年入道，道行堪比千年大妖呢？”严律猜测道。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根脚所致。”云祈恍然道。

    严律见云祈迷惘解开，心中安定，为防有失，继续问道“祈儿，可知心痛之感？”

    “知道”云祈道。

    “可有七情六欲，能哭能笑？”严律接着问道。

    “自然是有的，哭笑皆能”云祈答道，心中迷雾消散。

    除却一身的修为，能哭能笑，七情六欲皆存，与个平常人有什么分别呢？

    “看来，祈儿是想通了”严律笑道。

    “恩，想通了”云祈亦笑道。

    严律低头，与云祈鼻尖相贴，互相刮蹭，他两个眼神相对，粘滞纠缠，情意分明。

    “既然心境通透无忧了，哥哥我可要讨债了。”严律道，挥手落了床帐，其中缱绻不提。

    且说厨房之中忙碌的舅甥二人。

    “舅舅，能不说了吗？”洪鳞红着一张脸在一旁为青灵打下手，经过舅舅的一番教导，此时他已经明白云祈在忙活什么了。

    “不跟你说清楚了，日后出去丢人吗？”青灵道“火小点儿。”

    “哦”洪鳞乖顺道。

    “说来也怪我，一直把你当个孩子”青灵自我检讨道，“你父母去的早，我本该好好承担教导你的责任，否则也不会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舅舅，你教的挺好的，你看，我才五百年就化形了”洪鳞安慰道。他自幼丧父母，是青灵舅舅将他一手的带大的，可以说是将青灵当成父亲看待的。

    “你还有脸说”青灵听洪鳞说起这事就生气，愤怒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作为一条蛇，不去吃田鼠青蛙，跟一帮兔子学吃草，幸亏命大吃的是仙草灵植，阴差阳错提前化了形，你要是把那断肠草吞了肚，你让我怎么跟你爹娘交待。”

    “舅舅，这事就别说了，反正现在不挺好的嘛”洪鳞也觉得丢脸，他也不知道小时候为什么要跟兔子抢草吃。

    “挺好？”青灵拿着锅铲当当敲桌子，训斥道“你还好意思说挺好，你这点儿修为出门去除了送死，还能干什么？”

    洪鳞默默添火，完全没有理由反驳。

    青灵下了决心，不能在将洪鳞放任下去了，于是他道“待我与云将军见过面后，你就跟我回灵蛇宫，好好给我修炼个七八百年再出来。”

    洪鳞心中哀嚎，口不敢言。

    第五十九章  教诲

    严律和魏雪萱正在赶往落水镇的路上，高头大马疾步飞驰了两天两夜，足见赶路人的心切。

    “三师兄，歇歇吧，我们受的了，马受不了的”魏雪萱在后呼喊。

    严律勒紧缰绳将马停下，往四周看了看，牵马走到路边的树下休息，一如往常的不近人情，与魏雪萱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聊的。

    魏雪萱亦牵马过去，却不像之前一样想着往严律的身边凑近，也没有了大献殷勤的积极。尸魔城一事后，她对严律已经没有了旖旎的心思，只当他是个师兄看待了。严律的爱人失而复得，她永远没有机会了。

    约莫三盏茶的功夫，严律与魏雪萱再度上路，于傍晚之时赶到了落水镇，寻到了仍在此地逗留的紫云真人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