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波澜

    林雾把地点选择在了悦心咖啡馆，距离片场不是很远，而且出于礼貌，俞落微和林雾提前半小时便到了。

    来的路上林雾还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见面，大明星简意主动约见一个女艺人，这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

    相比较之下俞落微显得异常镇静，也没有显而易见的开心。

    简意来的时候林雾正等得有些焦躁，即便对方在约定时间的前三分钟到，此时也觉得有些郁闷，可看到自己男神缓缓走来的那刻时，她所有的埋怨都变成了惊喜。

    反倒是俞落微的脸上依然带着平静，林雾的眼睛朝下，忽而看到对方的手拽住了衣角。

    这个口是心非不肯表现的微微，真是假正经。林雾暗暗笑。

    摆正了身子。

    他是一个人来的，坐下之后便礼貌开口，“我想和俞小姐单独说些话，请问方便么？”

    “当然，当然方便啊。”林雾立即从座位上离开，指了指方向，朝俞落微努努嘴，“那我先在外面浪几圈，等谈好了，微微你打电话给我。”

    俞落微有些着急，完全没想到是单独见面，可犹豫了片刻之后也只能看着林雾慢慢走远，她静下心，控制出内心的紧张感，决定沉默。

    “俞落微。”简意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了敲桌子，表情礼貌而疏离，直接开口，“三年前我们曾合作过一部戏。”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想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难，不过随便在网上搜她的名字便可以出现她所有的演艺经历。

    三年前的那部戏。他更加肯定了原因出在了她的身上。

    俞落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件事，盯着咖啡杯，点点头。

    沉默了许久。

    好看的眼睛盯在她身上，简意带着探索，手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俞小姐，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俞落微茫然。

    “上次在休息室，为什么说从没见过？”简意蹙了蹙眉，“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你应该是最明白的那个人不是么？”

    她不懂，明明是中文，可她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尽量捋了捋话，她从容回答，“关于之前的那件事，我们和那么多人合作过，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俞小姐最好是真不记得了，”似乎有种嘲弄，简意站起身微微趋向她，在她的右耳边轻轻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也不想揣摩你的原因，但是请你过好自己的人生，还有，在我面前不需要扮可怜装柔弱。”

    简意的声音属于自然的好听，每个音发得标准，咬字清楚，可说出的话却并不像声音那么温柔。

    “对不起，简先生，”俞落微心情有些复杂，实话实说，“我没听懂你的话，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没太懂，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

    废话，他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好吗？！简意简直快要疯了，这三年的日子里实在可怕，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那每一个可怕的夜晚，从无边的恐惧到第二天的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疯掉。

    可他要怎么说？说得轻巧。

    简意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确认俞落微有没有说谎，末了才站直身，不轻不重的落下一句话，“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也倒好，可我从不相信什么天意，俞小姐，但愿你问心无愧。”

    男人没有什么好脾气，一切的温和在她的面前全都变成了冷淡和鄙夷，他说完便疾步离开，俞落微看也没看他的背影，低下了头点开了手机，可什么也没看，只是盯着界面，脑子里盘旋的一直是简意刚刚说的话，还有他的表情，真的是糟糕透了。

    她的心情出乎意料的低沉，有一种好像沉入水底无法解脱的窒息感。

    她怕水，她更害怕别人用这种眼光看她，就好像她是什么怀有不轨的人一样。

    尤其是简意。

    最不想让简意这样看待。

    可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不就是三年前拍过戏，不就是说了一句不认识，这么多年，拍了那么多戏，见过那么多人，哪会一一记得。

    掩埋在深处的某些情感好像暴露于太阳底下，这种感觉不好受。

    出了咖啡馆，等在外面的助理霍旬连忙开了车门，看到简意这么疲惫什么也不敢多问。

    男人上了车，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揉揉眉心，低低地问了句，“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不可想象的模样，你会怎么办？”

    无边的恐惧之后，你该怎么办？

    没有回应。

    霍旬不敢出声，猜测不出这个大明星的想法，一直在试着想出一个比较让人满意的回答。

    男人摆摆手，似乎是一种自嘲，“你不用回答了，你怎么会懂呢？”

    是啊，霍旬怎么会懂？连自己也不懂的事情别人怎么会懂。

    自从出道伊始，或许是太顺风顺水了一点，媒体人夸他演技好，夸他不矫揉造作。

    那件事发生以前他也以为自己演技很好，可是呢？

    当终于有一天离谱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之后，简意才明白，内心的躁动和表面的波澜不惊是无法表示出来的。

    如他。

    男人累了，戴起眼罩便倚靠在一边睡着了。

    简意睡着的时候是很安静的，霍旬偷偷看了一眼，觉得这种睡姿无比优雅高贵。

    就像一只懒懒的猫。有些奇怪这种比喻，霍旬转头开车。

    只是这种莫名的一次想法，却是真真正正发生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

    他睡了，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关于曾经反反复复的片段全部涌了上来。

    简意是一只猫，正确的说不是一般的猫。他只会在晚上十点之后变成一只猫，第二天的阳光升起，他又重新变回了人。

    很不可思议吧？简意也觉得。

    最开始出现这种情况是三年前那部戏杀青之后，那天晚上忽然就变得小小的，看到自己卧室里的摆设都无比的巨大，起初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从镜子里看到了对方的形态，看到了一只怪模怪样的猫。

    猫。这种生物居然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与他合二为一。

    说出去肯定会被人以为是神经病，正是星途尚好的时候，正是前途一片光芒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情他没办法。

    没办法控制，没办法努力，只能推掉大部分戏，只能在接戏时永远加上不晚于晚上八点。

    这是极限，也因为这样，很多事情都被耽搁了下来，哪怕现在有进军国外的机会，他也不能冒这个险。

    一步步，比谁都走得小心翼翼。

    万分不敢出一次错误。

    要说哪天开始不一样了？他真的没想出有哪不一样，不过是早早回到住所时，当天出乎意外地没有变成猫，他还以为自己解脱了这种诅咒，他还以为永远都回归正常。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暗不见日的生活。

    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又变成了一只猫。

    耍人很好玩？

    一年前他一度因此差点患上抑郁症，由于治疗及时才免于此，可是这又怎样？他的人生永远都要和猫扯上关系，他这一辈子都达不到自己想要的高度。

    甚至一度认为世界都是黑暗的，每个人都有光明，只有他，只是他沉寂在了无边的黑暗。

    找了很久的不同，那天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和平时不一样的，可简意几乎把那天做的事情都重新试了一遍，不得其果。

    那天在休息室见到她是个意外，他根本不记得这个陌生的女人是谁。

    原本没有任何印象，拿了杯水便走。

    被她叫住了，她说了感谢。

    他还想，为什么要感谢。

    之前的递纸只是随手，就算是片场的一个灯光师，他也会顺手递过去。

    那么多人，她根本不特别，他根本没有正眼看她。

    可那天意外得没有变成猫。

    百度了俞落微这三个字，他忽然明白了。

    三年前他们合作，三年后再次合作。

    只不过因为她的戏份太少，之前也没有见过。

    各自的戏都错开了，只差那么一场。

    简意将手重重地按了下去，疲倦显而易见。

    他想，总要找个机会的，哪怕不想和她有过多牵扯，可总该要解决。

    只有俞落微，才能真正解决。

    能帮他的，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