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万鬼夜行（三）

    谁？
    秦夜的目光立刻扫荡四周，连最微小的阴影都没放过。但是……数分钟后他收回目光，没有一个人。
    错觉？
    或许……今夜实在太紧张了一些，鬼门关开得让他猝不及防，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摇了摇头，但是，还不等他把心放下，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
    阴气……在动荡。
    动荡得非常厉害。
    他就是阴灵的主宰，意识所及，整个武阳市的阴灵全都出现在脑海之中，然而……有好几个地方，阴气浓郁得形成了一个个方圆十米的旋涡，周围匍匐跪拜的阴灵被惨叫着吸入其中。旋涡之中……有一股不弱的阴气，正在凝聚。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幻觉？”他简直感觉脑门儿冒火，太仓促了……仓促导致准备不周，今夜状态连连。他强压下心中的焦灼，意识衍生了过去。
    然而，就在触碰的刹那，那些旋涡立刻尖叫连连，飞快逃窜！
    厉鬼……
    他心中瞬间明白，随即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他目光所及，整个武阳市，现在何止数千旋涡！
    数千厉鬼……正在成型！
    “这到底怎么回事！”焦灼让他的心开始乱了，猛然一锤地面，恨恨道。
    “鬼门关开，引导只是基本。”无数阴风凝聚，阿尔萨斯出现在他身侧，沉声道：“一年之中阴阳交替最没有界限的时候，甚至很多阴命之人，趁着这一天来到地府。同样……地府的高纯度阴气侵入阳间，反哺阴灵，会让太多的阴灵生出灵智。”
    “对于有灵智的阴灵来说，来到地府，就等于彻底死去。逃跑只是他们的本能。”
    秦夜拼命摁着太阳穴，他只感觉太阳穴在突突乱跳。本能……好一个本能！现在万鬼夜行，都在朝着武阳来，还有数千厉鬼正在成型！准备太不充分了……但这能怪谁？
    谛听已经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全能。
    心态，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悄然改变着。
    他没有离开，现在只能相信自己的阴兵。而且……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谄媚的笑容，悬浮在深渊上方的修罗道主说道：“你就在这里。”
    “谨遵上喻。”修罗道主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立刻回答。
    “你确定？”阿尔萨斯幽幽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秦夜终于爆发了：“这么看着我闹笑话好玩吗！有意思吗？！”
    “那你别忘了是谁闹出的这个笑话！”阿尔萨斯火气比他还大，秦夜还是从牙缝里喷出的话，她的声音直接高了起来，毫不避讳地直视秦夜：“打下蓬丘，整整两个月！但凡你对地府有更多的上心，这些你觉得我们会不告诉你！？”
    “谛听亲自教授你，何等难得的机会？然而你听都不听完，转身就走！你以为蓬丘还是宝安？！不！不一样！完全不同！两座城市，地府的规模，无论是质还是量，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你以为你用曾经的方法管理宝安，你就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治理蓬丘？你太天真了，地府和阳间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你现在懂了吗！！”
    秦夜满脸怒容，却无话可说。
    现场进入了瞬间的寂静，然而就在此刻，整个城市……变红了。
    不是真正的变红，而是所有阴灵……他们提着的灯笼，里面的鬼火全部变成了红色，而且……齐齐抬起头来，带着一种贪婪的目光，看向这里。
    刷刷刷……数十万道阴灵的目光，就算秦夜，也感觉脊背发寒。
    “这到底……”
    “阴司铁律第二条。”阿尔萨斯看着天穹，缓缓道：“任何阴灵，都会自动靠近比他更高阶的阴灵。”
    整个武阳仿佛安静了下来。
    只有一种贪婪的，粗重的呼吸，响彻这片死人的坟墓。
    “当时，在听完第一条你就跑了。”阿尔萨斯不徐不疾地开口道：“第二条……这种‘靠近’和智慧无关，只是本能。有了灵智的阴灵，会判断是否危险，而没有灵智的……”
    她看向血红的城市，淡淡道：“会……蜂拥而来。等待着吞噬，或者被吞噬。”
    话音未落，武阳市，响起了一声融合数十万阴灵的凄厉呼喊。其中夹杂着无比的贪婪和向往。下一秒，整个城市，那鬼火的长城……动了。
    静如处子，动若雷霆，刹那间，刚才还安安静静跪拜的阴灵，此刻仿佛感觉到了让他们疯狂之物一般，尖叫着，没有任何队形，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冲了过来。
    “滋！！！”尖叫声撕裂夜风，肉眼可见，无数的死人漂浮半空，伸出了手，张大了嘴，形成翻天覆地的海啸，从四面八方直冲茂园工地！
    这一幕，足以让任何人心底冰凉。
    秦夜也是如此。
    在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思维的能力，他没有问阿尔萨斯为什么不告诉他，只是看着四面八方，疯狂冲来的鬼火，说不出一句话。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阿尔萨斯在地府问他“你确定”的意思了。
    他根本不知道今夜鬼门关开，等想起来的时候，准备太过仓促，更没有时间引导出生死簿的阴气，鬼门关打开，泄露出地府最纯正的阴气来吸引厉鬼。
    而现在，因为不放心修罗道主，将他带了上来。然而……对方是从六道轮回下出来的厉鬼！他身上带着六道轮回的气息！
    六道轮回……如果按照神话，本体是后土娘娘……
    如果说，没有修罗道主站在这里，秦夜本身的威压还能压住这些厉鬼。但是对方一旦站在了出口，六道轮回的气息出现，等于告诉所有阴灵——你们的来世，你们投胎的地方就在这里。
    怎能不让他们疯狂？
    还有阴司铁律第二条，秦侩可是货真价实的府君，阴气比现在的秦夜不知道浓郁多少。趋近高阶阴灵是阴灵最本质的本能，两者相加……它们彻底疯了。
    “立刻从上面下去！！”浑身一抖，秦夜终于反应过来，马上回头喝道。
    修罗道主有些愕然：“啊？”
    “马上，立刻，从下面下去！”秦夜深呼吸了一口，不行……不能失态！如果让修罗道主发现，一次中元节都处理不好，对方已经降服的态度，说不定又有变化。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四面都是掣肘。
    看不见的丝线牵引了他的全身，让他说话轻不得，重不得，让他行动急不得，缓不得。
    命运，从不会放过任何人。
    在命运中做了投资，自然会有回报。
    若轻视命运，它也会带给人突如其来的致命危险。
    “是……”修罗道主刚回答了一句，嘴唇还在继续张合着，仿佛还在说着什么。
    但是，谁都听不到了。
    轰隆隆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修罗道主脚下的深渊传来，此刻，这个深渊已经扩大到了数万米，周围无数街道，公园被吞入其中，紧接着，一股滔天阴气形成的阴气之柱，猛地从修罗道主身后爆发，引动他衣袂，须发都笔直地往上飞扬。
    一栋漆黑的，庞大的建筑，从深渊之下轰然升起。
    “晚了。”如此惊天巨响中，秦夜已经听不到，阿尔萨斯却仍然平静开口：“鬼门关已经出现了。”
    秦夜愕然看着深渊下方，最初出现的，是一尊雕像。他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的雕像。
    他看一眼就能认出来，没谁会认不出自己，而且是他的阴差形态。
    下方刻着五个字：阎罗王，秦夜。
    阳间……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其他城市还有没有？
    我……是被发现了吗？
    然而，根本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随着轰鸣之声，下方的建筑越升越高！雕像之下，是一扇古式门扉。高还还看不出来，宽却已经有了上千米宽。
    从门扉上面，垂下数不尽的白色经幡，漫天钱纸飘扬。两侧，悬挂着两行红色灯笼。
    轰隆隆……足足十几分钟，这座门扉终于出现在秦夜面前。
    它恐怕有三四百米高，上千米宽！就是一个门框带着门户，突兀出现在天地之间。然而，却带着无比威严。
    两侧的红灯笼被阴风吹动，露出下面一幅巨大的对联。
    上联：善来此地心无愧。
    下联：恶过吾门胆自寒。
    横批：鬼门关！
    三大鬼节，鬼门关开，超度阴灵……秦夜出神地看着这座通天巨门，就在他面前，门扉发出了咔的一声。
    紧接着，是卡卡卡卡……连绵不绝的声音，一片漆黑的阴气从门缝中缓缓溢出。又过了十几分钟，随着轰的一声，整扇大门，完全打开！
    “呜……”凄厉的鬼哭从里面散发出来，让秦夜震撼的是，里面并非蓬丘，而是……一只只手！
    是数不尽的手之海！
    仿佛只要靠近，就会被拖到里面。
    漆黑的夜，千米大门，无尽手海，漫天飘飞的钱纸，飘扬的红色灯笼……这一切，比任何鬼片都恐怖十倍！
    而就在他身后，铺天盖地的阴灵已经冲了过来。宛若奔腾的大江，而他，就是这江中礁石。
    若不躲开，就会被江水吞没。
    也在这一刻，秦夜深深感觉到一种无力感。
    是自己不够努力？
    是自己……真的没有将蓬丘放在心上？
    否则……为什么现在事态会完全失控？好像什么事都出乎自己预料，不在掌控之中？
    “呼……真是巧啊……”就在此刻，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虚空，猛然将秦夜从失神中唤醒过来。
    就在那里，不知何时，一只穿着日本神官服的犬形阴灵，一只如同修罗一般的天狗阴灵，中央抓着李贞淑，正死死盯着他。
    好强……
    只看了一眼，秦夜的大脑就如同被针刺一般，疼痛不已。
    绝对在阿尔萨斯之上！甚至不弱于刘裕太多，而且……这是日本服饰！外域阴差，无法瞬杀！
    他看了看左右。
    只有阿尔萨斯一人。
    八千阴兵……已经被他分派到全市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