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亡者晚宴（二）

    傍晚的教堂，夕阳如血，将地面照耀地一片殷红。投射在后方教堂的彩色玻璃上，绽放出一种迷幻的美。
    血腥的美。
    机张郡竹城教堂，李贞淑资料上，第一例活死人案例爆发的地方。从庄严的教堂中，走出了数十位活死人。七窍中有的淌着血，有的没有眼睛，就这么跪在两侧，中央一条红毯铺出，两侧是摇曳的彼岸花，这幅场景，让人汗毛倒竖。
    说不出的诡异。
    哗……哗……不远处，海浪声声击岸。一片死寂中，秦夜深吸了一口气，往里走了进去。
    一边走，目光一边从周围的活死人身上扫过。
    都是较为完整的活死人，行动呆滞，身体上布满尸斑。穿的是韩国传统服饰，类似华国唐代。但是……却是露乳装。
    在日本侵略朝鲜半岛之前，整个朝鲜半岛的女性都是露乳的，说起来，还是日本教会了朝鲜半岛文明，起码女性懂得了遮住胸口。现在所有的韩国古装剧，女性却穿的一个比一个严实……想到这里，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秦夜居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可笑而可悲。
    “确实，我也觉得可笑。”鲁缅采夫就走在秦夜左手边，并行，一位判官是没有资格和府君并行的，华国地府判官除外。
    “一个才学会文明不久的民族，居然有开府的想法……华国这是嫌弃他们太过野蛮不开化了吗？”他仿佛在说着不相关的笑话，率先走近了教堂。秦夜跟着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一片令人鸡皮暴起的音乐就响了起来，乐队是穿着燕尾礼服，带着金色假发的骷髅。
    这首乐曲如怨如诉，听起来让人极不舒服，夹杂着其中无数隐隐约约的惨叫，嘶吼。鲁缅采夫淡淡道：“黑色星期五原版，俄罗斯冥府红场大剧院珍藏。为了这次会面，本爵特地带出来的。”
    它们站在耶稣像下，前方就是高大的彩色玻璃窗，宗教，死亡，两者的交汇竟然没有让人感觉丝毫撕裂。而就在耶稣像下方，一张圆桌已经摆好。
    四位穿着和鲁缅采夫差不多的阴灵已经站在了位置前，看到两人进来，无比恭敬且夸张地扬起手，兜了一圈，放到腹部鞠了个躬：“热烈欢迎您，伟大的华国地府代表阴差！今夜的晚宴将因为您的来到而蓬荜生辉！”
    “这是记录官瓦连京。”“这位是俄罗斯地府本次外交团秘书叶戈尔。”“这位是本次外交团参赞雅科夫。”“这位是随员奥列格。”
    他们都是人类的模样，显然，是在本体上绷了一层人皮。如果不是僵硬的表情，几乎看不出和人类的区别。
    邪魔外道……秦夜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鲁缅采夫带着微笑，礼仪万方地指了一圈，随后笑着打了个响指：“各位，请坐。”
    轰……身后大门重重合拢，教堂里只剩下一片令人极不舒服的乐曲声，那偏头的圣父像，如同在为这一群厉鬼的聚会而哭泣。
    和大门关闭同时响起的，是一道铃声。紧接着，一位位活死人端着银质的托盘，轻轻放到了桌上。揭开托盘。
    万幸，里面并非什么人类残肢，而是一个个拳头大的，散发着阴气的果实，仿佛猕猴桃一般。淋着鲜红的酱料，搭配着几根白色的蔬菜。
    “阴蛇莓佐小蛇头草。”奥列格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所有大厨都是从俄罗斯地府总部带出来的，味道是纯正的北地风味。先生，不如尝一尝？”
    秦夜根本没心思品尝，晚宴是一个过程，相互观察的过程，他不希望给对方太多观察自己的时间。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首次参加国与国之间的磋商，拖得越久越不利……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既然自己进入不了对方的节奏，那就将对方强行拉到同一个节奏上，再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打败他。
    然而，从见面开始，对方就在不停地拖，想争取更多的时间用于观察这位华国地府大使。什么样的话题才会让对方不得不谈呢？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鲁缅采夫的刀子切透一块阴蛇莓，里面流出鲜红如血的汁水。他看着光可鉴人的刀叉微笑道：“怎么？钟判官，是我们招待不周？”
    “一百五十年前，沙皇大寿，您陪燕京片区府君安道全大人前来贺寿的时候，可不像今天这么着急啊。”
    他们竟然见过钟馗！
    秦夜心中暗骂了一声，虽然踏上这张桌子，他已经镇定了下来。但是他也知道，镇定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自己浑身都是破绽。怎么说外交措辞，怎么进行外交流程，还有外交礼仪，自己一窍不通！坐的越久，越容易出事！
    “本官倒是不急。”他忽然笑了：“只不过，我怕各位着急。”
    鲁缅采夫招了招手，身后一位活死人立刻递过一块雪白的丝巾。他仔细地擦了擦嘴，才平静道：“晚宴的时候，不适合谈公务，享受美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是。”很奇怪，现在秦夜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平静了下来，心却跳动得厉害。淡淡道：“阎王的大军正在路上，谛听大人亲自带队，最后的晚餐慢慢享用也不错。”
    刷刷刷，话音刚落，所有厉鬼目光都看了过来。
    这个问题，他们不得不谈！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无招入境。主权纠纷根本无法避开，秦夜的切入点非常到位。
    一片寂静中，俄罗斯地府代表团的阴灵无声放下了刀叉，秦夜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打蛇顺棍上：“朝鲜向来为华国藩属国，俄罗斯地府入境我国却从未收到贵国信函，先宗祖国进入朝鲜，东正教地府是打算对华国地府宣战？”
    他一个个看了过去：“大使团进入？华国地府答应了吗？还是本国闭关锁国百年，俄罗斯地府已经不把华国地府放在眼里？”
    这句火药味极重的话一出，所有俄罗斯地府代表团的阴灵眉梢眼角齐齐一跳，太阳穴都鼓了鼓。
    “大人，您好像还没意识到，刘裕已经独立。”死寂一般的十几秒后，瓦连京开口道。
    “没有独立之前的时候，哪怕一天，他还属于华国地府麾下！”秦夜朗声道：“府未开，印未授，用的还是我酆都生死簿，官职还承袭前朝！什么时候俄罗斯地府有权限入驻了？各位，急着越俎代庖，也要等着刘裕开府那天！”
    话音刚落，一片沉默。
    和刚才的死寂不同，如果说，刚才是平静的大海，现在，却是大海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鲁缅采夫手中的勺子不知何时已经弯曲了，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钟馗”，说出了进入教堂的第二句话：“前朝？”
    你终于开口了……秦夜背心都有些湿润，此刻目光冷冷看向众人：“是。”
    闭关锁国迟早要一个解释，现在传出去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对方主动开口，有所求，他才能掌握主动。
    “这百年来，华国政权更替，第二任阎王卸任。新阎王秦继任。”
    轰！
    如同巨石入湖，这一句话，让俄罗斯地府所有阴灵，身体都颤抖起来。
    大事……绝对的国际大事！
    三千年酆都，第三任阎王登基！
    而这句话隐藏的意思更深，新阎王是什么作风？鹰派还是鸽派？联系到之前对方说谛听亲自领兵，这……莫非是要让俄罗斯地府做敲山震虎的那座山？
    鲁缅采夫垂下头颅，眼眶中鬼火急剧闪烁。他的经验太丰富，他早就看出了这位华国大使有些不对，今夜，他本来不准备主动提起其他事务，但现在……他不得不提！
    这个话题……无法不接！对方或许是假话，但有1%的可能真实，他就不敢不去想，这就是大国的震慑。也是身为大使团领导者的他不得不承受的压力！
    “真的没想到这百年竟然发生这种大事……”他感慨地双手合十，声音激动地开口：“我立刻通知沙皇陛下，俄罗斯地府将以最高规格恭迎华国地府新阎王继位！”
    秦夜深深看着对方：“侯爵先生，阎王不开口，不需要祝贺。也不用想着来华国地府刺探虚实。如果真的想，上一任阎王卸任之时，有些东西，托本官交给各位。”
    话音未落，一把镶满宝石的配刀，落在了桌面上。
    “这是……”所有俄罗斯代表团都愣了愣，下一秒，轰轰轰全部站起！
    鲁缅采夫浑身颤抖，眼眶中鬼火闪耀不停，胸口起伏地厉害，腮帮不停鼓起。死死盯着桌子上的配刀。
    耻辱……天大的耻辱！
    这是沙皇阿图鲁的配刀！
    他知道的……酆都第一任阎王，让华国屹立于世界之林，而第二任阎王，就是让华国屹立于世界之顶！
    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个可怕的男人，有传说，他百年前挑战了全球地府阎王，包括阿努比斯，塔纳托斯等等，但……全胜！
    也听说，他挑战了沙皇阿图鲁大人，却没想到，不仅胜利……还收缴了大人的配刀！而且……竟然今天被一位判官丢在桌面上！
    何等耻辱！
    然而，在这份耻辱之后，是深深的忌惮。
    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华国阴差逼近死神剧本核心了，自己还要请他吃饭？好好款待？
    为什么？
    为什么华国百年闭关，朝鲜半岛他们还不敢发声侵占？
    就因为它……这把配刀之后，代表的无穷实力！
    十大阎罗，六方鬼王，数十府君，上千判官，鬼差拘魂无数，无常如海……
    阴差拿人，闲杂退避这八个字，已经在国际上响了数千年，绝不会因为一百年而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