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 系铃之人

    过去这一个月时间里，查尔斯伍德森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果他告诉其他人，说新任主教练准备离经叛道地废掉自己，用一名四轮秀一名落选新秀来取代自己的主力位置，人们只会当做他在开玩笑。
    不要说其他人了，就连伍德森的经纪人都不相信。
    “哈哈。哈哈哈。这笑话不错。那家伙，就是一个职业联盟新鲜人，没有权力也没有声望；而你在联盟又是什么地位？如果他真的敢雪藏你，汤普森根本不会轻易放过他，球迷的唾沫估计就能够把他直接淹死。”
    “更何况，不要忘记了，他是一个华裔，不是吗？华裔最谦虚谨慎了，我有好几个华裔朋友，他们总是喜欢息事宁人。如果你告诉我，他试图用激将法，我一点都不怀疑；但他是绝对不可能和你正面作对的。”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他只是在利用那两名替补球员来激励你，引发良性竞争，希望你感受到危机感而已。”
    上述话语是来自伍德森经纪人的原话，对于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并且始终支持伍德森的经纪人。
    就连自己最为信任的经纪人都这样了，又怎么能够指望其他人相信他呢？
    最后，伍德森都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难道是他胡思乱想？
    不对！
    这！不！对！
    伍德森确定不是自己多心多疑。
    不仅仅是比赛时间和战术比例那么简单，还是日常训练里的一种重心偏移，从战术会议到实战演练，再到教练组的针对训练与会议讨论，方方面面都能够感受到防守组的战术核心正在悄然地发展变化。
    伍德森知道自己没有胡思乱想。
    于是，伍德森行动了。
    作为纵横联盟多年的老将，伍德森清楚地明白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
    他直接找到了球队经理泰德汤普森，面对面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愤怒；而后，又通过自己的经纪人，进一步向汤普森施加压力：
    他需要得到尊重！
    尽管经纪人认为伍德森是小题大做、自己吓自己，再三劝告伍德森没有必要在意；但伍德森的坚持，还是让经纪人配合展开工作。
    原本，伍德森以为汤普森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因为球队必须保持内部稳定，他们绝对不敢怠慢防守组的头号明星——即使在整支球队里，法弗离开之后，伍德森也能够与德赖弗并列为球队的最大牌球员；同时，陆一奇只是一位新手教练，里里外外必然受到汤普森的掣肘，汤普森是不会轻易放权的。
    但实际情况偏离了伍德森的预期轨道。
    “我的建议是，查尔斯应该直接找诺亚谈谈。我相信诺亚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最符合球队利益的判断。”
    这是经纪人从汤普森那儿得到的回答。
    如此话语已经是再直白不过了，汤普森不会为伍德森出头；同时，球队排兵布阵的主动权在陆一奇手中。
    虽然此前队内就曾经有过多次传闻，陆一奇得到了汤普森的全力支持，整个教练团队都团团聚集在陆一奇身边；但传闻只是传闻而已，伍德森始终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一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症结在陆一奇这儿，钥匙也在陆一奇这儿，于是，伍德森兜兜转转一圈，还是来到了陆一奇面前。
    不过，伍德森也没有那么简单就低下头颅，即使是主动找到陆一奇，但时机和方式却依旧有着讲究。
    其实，伍德森拥有无数机会敲响陆一奇办公室的房间门——但如此灰溜溜地承认错误，却不是伍德森能够接受的，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他也有自己的坚持与固执，所以，他选择了今天的方式：
    众目睽睽之下，用自己的“低头”来逼迫陆一奇就范。
    如果陆一奇不希望更衣室出现混乱的不安因素，那么他就必须“接受”伍德森的“低头”，表示事情一笔勾销。在这之后，陆一奇持续刁难伍德森的话，道德层面就站不住脚了，毕竟“伍德森都已经主动低头了”。
    然而，伍德森再次低估了陆一奇的强硬与铁腕。
    “主教练的权威”，远远不是一套服装、一些表情或者几场胜利就能够建立起来的，而是由内而外的一种控制权：
    应当强硬的时候毫不手软，反之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当承担责任的时候挺身而出，反之则信任自己的教练团队以及球队队长；应当控制局面的时候雷霆万钧，反之则位居幕后掌控全局。
    职业橄榄球主教练，这是一门学问。
    包括伍德森在内、包括汤普森在内，他们都低估了陆一奇，一直到现在也依旧是“低估”状态，因为他们没有能够预料到陆一奇的真正底细，也没有能够见识到陆一奇的真正能力，这也就注定了他们的被动。
    撂下狠话之后，伍德森就转身离开了，但他依旧没有能够掌握主动，他不知道也无法预测训练结束之后的会面到底会发生什么。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当然，时时刻刻准备着。”
    陆一奇与伊萨克的对话声音从伍德森耳边轻轻擦过，轻松写意的谈笑风生，言语之间丝毫没有透露出任何不安与忐忑，甚至就连注意力都不曾动摇，就好像……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伍德森今天的举动、并且在伍德森行动之前就已经完成布局做出决定一般。
    那种沉稳与从容，让伍德森的心脏微微颤抖了起来。
    真的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如此了，伍德森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够轻松面对，见证过沧海桑田、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他已经足够成熟也足够老练；但现在才意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伍德森已经完全忘记了陆一奇的年龄与稚嫩，匆匆加快脚步，将那些慌乱都抛在脑后。
    他需要冷静一下大脑、整理一下思路，认真思考今天训练结束之后的面谈，到底应该怎么进行才好。
    至少有一点，伍德森是正确的：
    陆一奇确实没有把伍德森放在心上，运转整支球队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忙碌，为了这个赛季、也为了未来，今天，他和伊萨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