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时间都去哪了

    “陈导，这里是最后一个点，你看，这里是北山村最东角的位置，视野开阔，正好俯瞰远处大海，右手边连绵山峰，一到下雪，到时候皑皑白雪，银装素裹，肯定很壮观......”助理带着陈念中来到最后一个取景点，摄影师上前拍照，回去参考。
    陈念中看了看场地，又默默地想了一会机位，心中不是太满意，等摄影师拍完，他拍拍手道：
    “好了，上午到此结束，到饭点了，先回去吃饭。”
    “散工喽~”众人欢呼一阵，乘着剧组的车，慢慢离开。
    “我们再转转，我看看这里。”陈念中上了一辆单独的小轿车。
    “好。”助理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北山村打转。
    “先停这里吧，我抽颗烟就回去。”陈念中停在一家人院门外，门口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
    陈念中拿出烟，给了助理一根，助理赶忙帮陈念中点上，然后把车窗打开了一个缝隙。
    冷风一吹，两人精神了不少，看看天空，天气阴霾，好像要下雪了。
    院子大门也没关，客厅门也只关一半，透过外面的玻璃门，能看到里面一大家子人正准备聚餐，一个小女孩在弹吉他唱歌，略带稚嫩的声音传了出来。
    助理看着人家都休息了，自己还在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不由苦笑道：
    “虽然唱的不怎么样，倒是挺有气氛的。”
    陈念中深深吸了一口，笑道：
    “嗯，不错。放心吧，我们抓紧拍完，这里的镜头不多，不会耽误大家过年。”
    “陈导说笑，当然工作要紧。”助理赔笑了一句，突然发现里面有个胖子挺眼熟的：
    “咦？好像是猛男？”
    “猛男？”
    “对，就是我给你推荐过一次的主播，选主题曲那次。真巧，原来他是酒州人。”
    一曲唱完，家人纷纷鼓掌。
    “好！”
    “夏夏唱得不错！”
    “吉他弹得好！”
    孟南也敷衍地鼓了鼓掌，在他看来，孟夏这只能算是勉强而已。
    孟夏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坏笑道：
    “南哥不说也会唱歌吗？你也唱一首吧！”
    众人纷纷看向孟南，话里未尝没有揶揄的成分：
    “对啊，孟南也唱一个。”
    “我？”孟南愣了一下，不由紧张起来。
    以前，在一大家子人面前正常说话已经算是极限，今天他才发现大家让他唱歌时，自己居然没有想象出那么紧张。
    奶奶拍了拍孟南，鼓励自己这个内向的孙子道：
    “上，都是一家人，怕什么？”
    孟南又看看父母，两人也很期待，他们看过孟南的视频，实在不好评价，只能说......嗯，很放得开？
    “好！”孟南站了起来。
    “我给你伴奏，唱什么？”孟夏跃跃欲试。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孟南伸手拿过吉他。
    孟夏古怪地眨了眨眼：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孟南撇嘴：
    “你不知道的多了，我还会直播呢。”
    孟海波和郑君两人互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忐忑。
    这小子不会在家里跳那个什么《新宝岛》吧......
    孟海涛轻笑一下，对孟南不抱什么希望，能不走调就行。
    小孩子总是好高骛远，这些年，随着互联网和手机移动网络逐渐普及，直播对电视台的冲击非常剧烈。
    国级省级还好，市县以下的电视台几乎失去了所有年轻观众，只剩下一群听不懂普通话的本地老头老太太还在看本地台，他们完全不会上网，也只有市台县台才会用当地方言播出新闻。
    孟海涛吸了口烟，笑道：
    “直播这种事广电系统内部早就注意了，面对新技术的浪潮，上级部门发文要求下级积极面对，及时跟上潮流，酒州市台也专门安排优秀的年轻人开了公众号和直播。”
    “可是真的做不起来啊！在台里的帮助下坚持做了三年，关注也不过一千，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力，现在已经很久没有更新，新媒体部门成了几个老油条混日子的地方。”
    “这样啊。”众人明白了直播的难度，你想啊，电视台专门组织人力，还大力配合，三年也没做起来，孟南一个小年轻就更不可能了。
    孟南也不争辩，把手机递给孟夏：
    “夏夏，帮我拍一下。”
    孟夏喜不自禁，简直热泪盈眶。
    三个月了！
    老娘三个月没摸过手机了！
    “还是咱哥好！”
    咚咚咚~
    孟南随手试了试琴弦，觉得没有问题，就坐直了身体。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摸吉他，但是在神奇系统的帮助下，仿佛熟悉得如同自己的肢体。
    孟南抬头扫视了一遍亲人，皱纹、白发、逐渐抠搂的身躯，他们都老了啊。
    然后，前奏响了起来。
    孟海涛一惊：
    “这前奏......不简单啊。”
    他虽然不是音乐专业，但是常年接触，也是有一定判断力的。
    孟夏瞪大了双眼：
    “这吉他水平似乎比我老师还厉害？”
    其他人就只能听出来还不错，笑道：
    “挺好听的？”
    “好像没听过的歌曲？”
    “南南还真会弹吉他啊，什么时候学的？”
    孟南压住紧张的心情，开口唱道：
    “门前老树长新芽。”
    “院里枯木又开花。”
    众人顿时一片惊讶。
    “孟南真能唱啊！”
    “声音真不错，以前为什么从不唱歌呢？”
    孟若曦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堂哥，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堂哥了，唱得那么好，以前为什么从来不唱？
    车上，陈念中手一抖，烟头掉到座位上，在皮子上烧出一个印记：
    “这歌......”
    他来不及心疼，立即推开门下车。
    “半生存了好多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助理慌慌张张地跟了上来，陈念中两人一直走到玻璃门外，孟家人都被镇住了，没人注意到有客人。
    二人就这么站在寒风凌冽的门外看着屋内那个专心弹唱的男孩。
    “好歌啊！”陈念中嘴里念念有词，他也不免被带入了思念的情绪中：
    “应该是原创，这歌我没听过。这种水平，只要出现，我就一定会听过。你听过没？”
    助理偷偷抹了一把眼，也想起了自己家乡的爸妈，马上春节了还没回家，让他颇为感伤：
    “没，陈导。肯定是原创，猛男之前三首歌也写得挺不错。”
    “嗯，你上次推荐的......叫什么来着。”
    “《千里之外》。”
    “唔，《千里之外》。”
    孟南继续唱着：
    “记忆中的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爱交给他。”
    “只为那一声爸妈。”
    随着他的歌声，众人都互相看向彼此，孟南清晰地看到，妈妈郑君眼中瞬间红了起来，孟海涛眼中也有些湿润，不过他努力睁着眼，不想失态。
    二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小孙子，眼神迷茫，充满回忆。
    孟南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把自己扛在肩膀上，带着自己坐在大卡车上，一转眼，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爸爸连妈妈坐在地上都扶不起来了。
    孟南唱到了高潮：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盐，半辈子。”
    “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满屋雅雀无声。
    其他人都纷纷看向爷爷奶奶，爷爷的头发全白了，连胡子和眉毛都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这么老了啊。
    背也驼了，眼也盲了。
    爸......
    妈......
    时间都去哪了啊......
    奶奶慢慢伸出手，紧紧挽住了爷爷的手臂，爷爷还有些尴尬地抗拒，不过很快就在奶奶祥和坚定的笑容中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