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麻木的心

    杨然抱着老人，只感到老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直到整个人没有了一点温度，他知道老人已经离他而去了，离他而去的还有所有的他所知道的人，只剩下孤单的他，他的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杨然不言不语的跪在地上了一天一夜。

    八年来在木村的点点滴滴一幕幕乱转心间，仿佛就在昨日，转眼却已经烟消云散。

    天空中不知是何时下起了大雨，大雨熄灭了木村的大火，大火熄灭后浓烟弥漫着整个木村，坐在木村中的杨然却无动于衷，只有心间流着不止的悲伤。

    等到烟雾散开，木村也就不复存在了，笼罩着木村的大树也难逃此劫，现在也是只剩下了一个残破的身躯。

    杨然用自己的双手刨了一个又一个坑，将一个个熟悉的人一一掩埋，整双手全是血，身上也不断的增添了数道伤口，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他已经麻木了，就连灵魂都麻木了，他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孤伶伶的活在人世间，无依无靠的独自一人，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随着他们而去，他要去找他们，和他们一起，他不想就这样和他们分开，他会不习惯的。没有他们的日子，阳光都好像暗淡了，连着他的整个世界都暗淡了下来。

    几天来，他除了喝点水，别的时间一直做着一件事情，为每一个人建起一个墓来，哪怕是很简单的一个黄土堆。

    他为每一个小土堆都做下了一个小墓碑，墓碑上面都写上了他熟知的名字。

    每写出一个名字，都给他带来很多的回忆。

    “胖婶你做的的红烧猪蹄，我从小到大没有少吃，可是我都还没有吃够，我多想吃一辈子；镫子叔你的肩膀是那么的结实，我还想再坐一次，可不可以？二妞你不再带着小黄狗跟着我跑了，我会不习惯的，你会习惯吗？虎子哥，你说过要带我们去淘了那个老鹰的窝，它们都才刚建好新家，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江叔你打猎的本事我都还没有学到，上次你们打了一只黑熊，你知道我和虎子哥他们有多羡慕，我们多想像你们一样，可是你们都还没有等我到成人礼的那天。”杨然声音哽咽，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杨然把爷爷留到了最后，他想多看他一眼，一个从小给了他无数温暖的人，一个爱睡觉爱喝酒爱笑的老人，他是杨然的亲人，比所有人都要亲上几分，他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也是村里唯一一个见过外面世界的人，他懂得很多的东西，他知道山中有的草可以用来救人，他知道有的猛兽的血液可以用来增强体魄，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在杨然的心中，老人无比的高大，哪怕事实上他是一个枯瘦的老人。

    “爷爷，我不想出去看外面的世界了，我只想留着你的身边，听你讲故事，看你睡觉，看你酿制最好喝的百花露，我也不会偷喝了，更不会偷去给虎子他们喝了，我不会再问你我的父母了，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你能不能醒醒，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杨然喊的撕心裂肺，抱着已经干煸有味的老人，死命的想将他叫醒。

    杨然吃过村里每家人的饭，他们都是他的恩人，他之所以在五岁就开始参加村里的晨练，他想的就是等将来过了成人礼之后进到山中打猎，打来很多很多的猎物来回馈他们，他要做想江叔一样的人，要让整个村子的人都不会饿了肚子。

    当杨然把最后一捧黄土洒在老人的土堆上，杨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的泪也流干了，已经流不出来了，声音也沙哑了，开发不出了声音了，平时在村里就属他的话最少，今天他把这么多年欠下的都说了，每一个人都黄土堆前他都说了，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听的到。

    这几天杨然都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支撑下来的，一个八岁的孩子，就靠喝点水，凭借只自己的双手，堆起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土堆。

    有的土堆下面空空如也，因为他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可能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有的能找到一两件他们身前穿过的兽皮做成的衣服或者鞋子，就算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的人，他也要给他们做上了一个墓碑，一笔一画的写下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名字本来就是老人用来教学的课程，所以他每一个都会写。

    每写下一笔，那人的面容在他的心中就会加深一分，直到写完名字，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都早已深深的刻在了杨然的心中，在他的心里这些人都在，一直都在，好像从未离去。

    离得那么近，他们去走的那么远。

    做完了一切他能做的，他也到了极限了，睁着眼对他来说都成为了极大的负担，他一直不敢合上眼睛，他怕这一合上，就再也睁不开了，他一定要将所有人都亲手掩埋，这可能是他能为大家做的最后的一点点小事了。

    看了一眼高低起伏的上百个土堆，像是大家都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想着想着，杨然趴在了老人的土堆上，混睡了过去，现在的他只需合上眼睛，就能沉睡，他想带着他们每个人的笑脸，睡到世界末日。

    他的衣服全破了，脏兮兮的，他也不在乎了，对于爱干净的他来说，这些现在一点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了，汗水干了再流，流完再干，那也已经不算什么了，他都不知道现在还会有什么事情是能牵动的了他的心的了，他的心早已麻木，除了脑海中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了。

    双手早已满是血痂，身上也早已经千疮百孔，膝盖一直跪在地上，已经淤青了，整条小腿都被磨的都是茧。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这几天对于杨然来说，消耗最大的应该是他的精神力，忍受着极大的悲伤与哀愁，一幅幅关于木村的场景不断的来回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一个个闭着眼也能写出的名字。

    八年来，木村带给他的全都是简单快乐，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他们的欢声笑语，每家的炉火旁，都曾出现过相似的一幕，那就是一个人带着温暖的笑容，随手将做好的美食放到他的碗里，然后微笑着说：“小然，多吃点。”

    日升月落，一天又一天，杨然这一觉睡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在杨然的胸膛处，有一个东西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这个光芒将杨然笼罩着，修复着他残破的身体，他受伤的双手，淤青的膝盖，满是伤痕的身体。唯一无法修复他那四分五裂的心。

    光的源头是杨然胸前的青砖吊坠，在发光的同时，青砖还发着热，杨然被胸前传来的热给热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杨然看着青砖，一个陪伴了他八年的吊坠，这时候竟然在发光发热，匪夷所思。

    “孩子，你醒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

    “是谁？”杨然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以为谁自己幻听了，不过还是不确定的问道：“是谁在说话？”

    这时青砖的柔光让一股强力的白光代替，耀眼的光芒闪耀，让杨然不敢直视，急忙用手遮住了双眼。

    白光消失，杨然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老人，老人头发花白，还有花白的胡子，一身白色的衣服，飘在半空之中，一派仙风道骨模样，道：“孩子，是我在和你说话。”

    “啊！”杨然大吃一惊，就这样凭空出现一个人来，而且还飘在空中，好半天他都没有缓过劲来，呆呆的问道：“爷爷，你是老神仙吗？”

    杨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不停的对着老人磕起头来，沙哑的声音里全是急切，道：“老神仙，你能救救我的爷爷吗？还有木村的所有人？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好人，你一定要救救他们。”

    对于杨然来说，老人的出现好奇远远要大过他心中的惊奇，他看着半空中的老人，一股久违的亲切感铺面而来，让他生不出半点惧意。特别是想到能救村里的人，他那已经麻木了很多天的心，一下子跳的好快好快。

    “我可不是什么老神仙，我现在只是一个灵魂之体罢了！”老人微笑着道。

    “什么是灵魂之体啊？”

    “简单来说，就是我是一个没有了身体的人。”老人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阐述现在自己的状况。

    “哦！”杨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之后又陷入了沉默，整个人都散发着强力的哀痛。

    “孩子，你不必为他们难过，死其实并不代表结束，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还能再见到他们，说不定那时候的他们生活的更好，更精彩，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老人安稳着悲痛着的杨然。

    “真的吗？”

    老人的话听起来很深奥的样子，可是却带给了杨然无限的遐想，让他没理由的选择了相信，认真的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在未来再见到他们呢？”

    “这个说难，很难，说不难也不难。”

    “不管有多难，我都不怕，请你教教我好吗？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他们都离开了我，我一定要在未来遇见他们，然后回报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好人我觉得就应该要有好报的。”杨然紧紧的握着拳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已经完好如初了。

    “真是个好孩子。”老人很满意的看着杨然道：“我教你修炼之法，等你到了一定的境界的时候，你就能看的到他们了，你想吗？”

    “好！”

    杨然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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