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节 忍无可忍

    迷山城的内城干净整洁，百姓也大都彬彬有礼，与寻常城镇并无太大区别，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大略转了一圈，玄奘便道：“庄小哥，不如咱们去外城看看，如何？”
    庄勇忙道：“大人既有此意，小的自当遵从。”于是，二人便又出了内城，往外城走去。
    因为换过了一身飞佘人的麻布衣物，再加上八戒与沙僧又遮住了面孔，这一次外城的百姓倒没了之前那般畏惧之色，只是会在众人经过时躬身行礼，也没有人再跪拜了，让人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只是此时近看那些人的生活，却是比想象中还要清苦许多，也让他心中更觉不忍。
    众人正沿街闲逛，却忽然前方传来了喧闹之声，庄勇顿时脸色一变，一把拉住了玄奘，惊叫道：“殿下小心，前面去不得了。”
    玄奘奇道：“前方发生了何事？为何去不得？”
    庄勇顿时一脸难以启齿之色，支吾了半晌，叹道：“小人差点忘记了，今日是妖神抓人的日子，若是殿下靠近，只怕也会有危险，小人可担待不起。”
    “妖神抓人？”玄奘大吃一惊，连忙定睛看去，便见一队人身兽头的妖怪正在那些帐篷中来回穿梭着，不时抓住一些百姓，用绳子捆个结实，穿成了一串扯在身后。
    而更加令人诧异的是，那些百姓根本不敢反抗，甚至于不敢躲避，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地跪拜在地，便像是任由对方挑选一般，偶有被抓之人发出惊呼之声，却也会立刻闭上嘴，使得一切都显得诡异至极。
    玄奘又惊又怒，忙道：“这些妖怪为何抓人？”
    庄勇一脸苦涩地道：“妖神抓人，自然是为了当食物，他们每年都会来上几次，抓个几十人就会自己离开。”
    玄奘叱道：“岂有此理，莫非你们便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百姓活活抓走？你们手中有刀有枪，却为何不肯守护百姓？”
    庄勇摇头道：“殿下莫非忘记了？这狮驼国本就是妖国啊！这些妖神本就是国王属下的军士，奉旨前来抓人，若是我们反抗，却只会惹来更多更强大的妖神，到时候，送命的可就不是区区数十人了，而是我全城百姓啊。”
    玄奘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不再怪他，只是一脸悲哀地道：“莫非这狮驼国中的其他城池也是如此？”
    庄勇道：“小人听说，像迷山城这样人类城镇大约有六七十个，每年被抓走之人当不下五千之数。”
    “每年要被妖怪吃掉五千人？”玄奘顿时呆立在当场，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母国竟然落得如此悲惨境地，所有百姓都如同鱼肉般被妖怪挑选，却根本没有人敢加以反抗。
    “不，不可如此！”玄奘断然道：“我婆罗国百姓从无过错，又怎可遭此罪过？贫僧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抓走，定要阻止他们。”说着，他便要迈步上前，将那些无辜的百姓救下，却忘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殿下，万万不可啊！”庄勇一脸焦急地劝道。
    玄奘冷声道：“同为一国百姓，你为何阻我救人？”
    庄勇苦着脸道：“殿下有天大的手段，救出区区数十人自然是易如反掌，不过，若等你离去之后，我迷山城百姓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殿下还能留在我狮驼国中，守护我们一生一世？”
    “这......”玄奘听得这话，顿时便失了气势，不错，若不能守护一国百姓，救这区区数十人又有何用？即便是真能打跑了这些妖怪，却也只会害了更多的百姓。
    一时间，取经和救人两件事，在他心中反复拉扯着，让他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庄勇见玄奘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之色，轻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玄奘抬头看向那些正在继续抓人的妖怪，沉默了许久，终究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回到婆罗府之后，玄奘借口身体劳累，返回厢房休息，却也将八戒与沙僧一并唤了进去，只看他那一脸肃然的神色，俨然已是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却说那一队妖怪精心挑选了三十个百姓，用绳索捆成了一串，兴高采烈地出了迷山城。然而，还不等他们走远，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道：“呔！妖怪，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此胡乱抓人？”
    众妖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三道人影正大步追来，中间之人白面光头，像是个人类，而左右两边之人一个猪头，一个青面獠牙，倒像是同为妖族。
    那妖怪中的领队乃是个猫妖，已有半步大圣修为，便一脸诧异地道：“我们乃是狮驼城征粮队之人，你们又是哪方人马？为何阻我们征粮？”
    玄奘一听，这些妖怪果然是将百姓当做了粮草，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喝道：“你们这些妖怪，将这么多无辜百姓当做食物，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我苏伽罗在此，绝不会让你们伤到我婆罗国任何一人。”
    猫妖一愣，惊道：“你说的这是什么废话？谁家妖族还能不吃人？不怕告诉你，这批粮人乃是陛下下月初大祭急用的，若是他老人家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待不起。”
    玄奘怒喝道：“便是混天大圣亲至，我也绝不与他善罢甘休。八戒，悟净，还不快快出手救人？”
    八戒与沙僧无奈对视了一眼，只得各自取出兵刃，朝着那队妖怪杀了过去。
    以这二人的身手对付一群尚未渡劫的妖怪，实在是小材大用，不过片刻间，那些妖怪便被杀得哭爹喊娘，死伤遍地。只是这二人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打斗的招式也是破绽百出，一不留神，竟然被逃走了好几个，其中还包括了那头领猫妖，着实是丢尽了脸面。
    玄奘倒并不在意那些妖怪的死活，待得敌人都没了踪迹，便连忙冲上前去，将捆绑百姓的绳索解开，道：“各位百姓放心，今日有贫僧在此，绝不会让那些妖怪伤害你们分毫。”
    谁曾想，那些百姓却并没有感恩戴德，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呆呆地看着满地妖怪的尸体，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忽然间，一个百姓扑在了妖怪的尸身上，竟是失声痛哭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忍不住抱着那些飞禽走兽的尸身放声大哭，便好像死的不是要吃他们的妖怪，而是他们的至亲之人一般。
    这一幕的出现，着实让玄奘师徒愣在了当场，看着满地哭得凄惨无比的百姓，玄奘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母国竟然是如此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