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哭泣

    恍然的睁开眼，她坐直身体，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歌声飘渺，茫然四顾，黑色的花朵在自船下的河水中蔓延上来的藤蔓上绽放，周围的水沉寂却透明清澈，大片大片的白色和红色的妖冶花朵盛开漂流在水面，她所在的小舟就那么随着水波漫无目的游荡。

    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发生什么了？

    还在不断的询问自己这些问题，她的思绪忽然被一阵哭声打断，在她所坐的小舟前有一个朵盛开绽放地纯白花朵，花蕊上平躺着一团小小的身影，当她终于看清那是个婴儿时，听到哭声断断续续的从那个婴儿的身上发出，很悲伤很痛苦，让她的心脏莫名疼痛，酸酸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令她几乎不能呼吸。

    莫名的熟悉，明明他们不曾见过。

    下意识的就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那个孩子跑去，好几次差点被绊倒掉出小舟，在舟头她伸出手拼命的要拉住前方的花朵，她想抱抱那个孩子，很想很想，她不想让他再哭了，她想哄哄他，她想告诉他她很爱很爱他，没有任何原因，可是她就是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就像她伸出手却如何也抓不住那个男子的手一样。

    那个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几乎充斥了她的整个脑海，让她的心柔软的位置泛着极致的疼。他的身影太小了，看起来软软的，头发黑黑的很短很短，瘦弱的每哭一下浑身都不停的颤抖。

    这些让她几乎发疯，最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跳出小舟，朝着那个孩子的方向游去，她真的只想抱抱他，然而怎么游都游不到，她的身体缓缓的朝水中沉下去，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离她越来越远，像是再也不会出现一样。

    “不要哭了，我爱你啊。”

    在她全身都沉入水中之前她用沙哑的嗓音对那朵纯白花朵消失的方向说，然后视线被水灌满，一切模糊。

    对不起，抱歉，请原谅。

    不要离开……

    当dysis睁开眼的瞬间耀眼的白光刺痛了她的双眸，她下意识的想用手蒙住双眸，然而却似乎使不上太大的力气，另一双并不暖和甚至微凉的手掌帮她捂住了双眸，那张手给她的触觉很舒服，却让她莫名心疼起来，很疼很酸。

    刚才的是梦，现在呢？

    原来，她还没有死吗？原来，她还能继续活着？

    明明曾经会为此欣喜若狂，但是现在她的脑海中接连的仅仅是那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开满盛开的纯白血红花朵的河道，还有那个哭的她几乎心碎的孩子，在她沉入水中漫天而来的窒息感，以及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茫然。

    没有言语，一室沉默，当确认她已经能适应光亮了，捂住她双眸的手也撤了下去。

    此刻她的双眸中清晰的映出了眼前男子的面容，他并没有带黑色帽子，甚至穿的也不是黑色西装，显然是刚刚洗了澡之后，白色宽大的睡袍贴在他的身上。黑曜石般的眸色静静地看着她，让她怔愣的是这次她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她的脸庞。

    他的精神很好，就算没有她瞻前顾后的做很多家务事也一样，他的面容依旧俊朗，本来看着这样的他或许该感到失望的，而她移不开视线，虽然明知是妄想，但是在他的瞳孔中就像是她居住在那里一样。

    在注视着她的样子良久，reborn俯下身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在dysis的眉眼处，然后伸出手将她从床上抱起，揽进他的怀中，一只手玩耍着她纠缠着他指尖的金发，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又是一室的沉默，仿佛空气停止流动，时间停止在此刻。

    莫名的眼眶就湿了，为什么就是这样了而已呢？她明明不是很大度的人，她理应伤心然后做些或许矫情的事情，但是她此刻却什么都不想做，在他的怀中。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前，像是再也抑制不了那些感情，不论是坠落那时的恐惧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中那个孩子哭泣的画面，都让她第一次哭了出来。

    她不曾在他面前哭过，一直笑一直笑，因为有人对她说过她的眼泪不值钱，廉价的什么都不是，所以她不哭，然而此刻却怎么也忍不住，于是她的第一次落泪在他面前。那些泪水滚烫的划过她的面颊，隐没在他胸膛前的浴袍中，她起初的哭声很轻很轻，然而在他的沉默中像是终于得到了许可，她的哭声渐大，再慢慢随着嗓子的疼痛沙哑停止，只剩下身躯在他的怀中颤抖。

    然后她断断续续的开口说话，在他的怀中，不曾抬起头，她说了很多很多，比这两年他们在一起时说的似乎还要多，就算嗓子明明沙哑的不像话也不想停下来。她对他说她的曾经，她的小时候，她长大的途中遇到的那些她能记得的一切，对他说她其实很怕很怕，对他说她在清醒前做的那个梦，梦中远去的哭泣的孩子，对他说请他不要不要她。

    这是她以前那么胆怯时绝不敢说的话，可能是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可能是真的受不了了，她只想对他说话，她想一直在这个怀里，她不要再什么都抓不住了。

    而reborn仅仅是那么抱着她，静静听她说的话，静静感到胸前被她炙热的泪水打湿，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揉着她柔软的金发，他的心中闪过莫名的情愫，快的他自己都抓不住。

    他没有告诉她他们失去了一个孩子，他没有告诉她她再有孩子的可能性很小，他没有告诉她她右脸上被华文特划伤的位置虽然伤已好，但是还有浅浅的痕迹。

    【ti amo，reborn。】

    说出来就好了吧，说出来……至少，没有结果也不会那么后悔。也不要再忍受那种痛彻心扉。

    可以的话，只是任性这么一次。

    最后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她以为自己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想；小到他几乎认为听见的是错觉，然而却明白是从他怀中他的小情人嘴里说出的。

    然而对此他却什么回应也没有。

    这样的姿势他们保持了很久，大概有两三个小时，dysis似乎终于是哭累了，本来就因为流产而没太多的力气的她又沉沉睡去。只是她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reborn，像是再也不打算放开。

    这样抓住的话，那种失重一样的不安感才会减少一点。

    我已经习惯了享受你给的安心，要怎么戒掉才行？

    因为你一直都是走在前面。如果要跟在后面，甚至是并肩而行的话，要很努力才行啊。而追上去的那条路，一定要一个人走，一个人的成长。

    因为你不会等人啊。

    在reborn为dysis盖上被子之后，他走到阳台上。

    今天的天暗沉，没有繁星装饰的天空，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和他的眸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