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步行者之死

    game6赛前，步行者的主场举行了盛大的赛前秀。
    各种表演频频出现，前排来了许多平时不常见的大咖。
    当了总经理就不爱抛头露面的拉里·伯德也到了现场。
    气氛隆重，显得end越发近了。
    毕竟只有要结局的时候，才会有大团圆式的聚集。
    步行者是否会在主场等来他们的结局，球迷难以判断。
    因为他们开局的表现，并不像是要引颈就戮的模样。
    为了加强场上的防守，汤姆·锡伯杜摆出的阵容是巴图姆、帕帕卢卡斯、阿泰斯特、谢候、史蒂文·亨特。
    蒂姆·托马斯和约什·麦克罗伯茨被拿出了首发。
    步行者此举，可以说是放弃了“一星四射”。因为场上射的准的只有希腊人和谢候自己。
    公牛照常赢下跳球。
    第一个回合就有人飞出场外。
    飞出去的那人是场上看起来最娇小的保罗。
    保罗可能是“身材矮小等于防守漏洞”学说最大的bug。他的防守一点不差，不但不拖累球队，还能防一二三号位的球员。而步行者摆出了五大阵容，他主要防守新秀巴图姆。
    新秀动手没大没小，把他撞飞，实属常事。
    不正常的，是裁判的默许。
    国际新秀对美国本土的超新星后卫如此粗鲁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表明了裁判的态度。这一战，裁判愿意看到双方摔跤、倒地、肉搏。
    步行者复原了东部自古以来的肉搏传统，公牛没提前想到，进攻端吃了大亏。
    等到他们防守时，他们看见谢候的第一次进攻是冲击篮下单手拉杆打板进。
    那，才是步行者最大的变化。
    “难道亚瑟不再传球了？”疑问在公牛队的心中滋生，维尼·德纳格罗心中自问。
    平心而论，他不相信，谢候会短时间内做出改变。让他做出此判断的，是步行者的阵容，那是一个倚仗谢候进攻的阵容。
    步行者继续肉搏，公牛不适应，进攻打铁。
    于是谢候再来。
    公牛发现带球过半场的不是谢候，是帕帕卢卡斯。谢候低位要球。球来了，他进攻，无视队友的空位——那是公牛主动放给他的机会。他们想看看谢候到底传不传。
    谢候连看都没看空位的巴图姆一眼，顶开了科里·布鲁尔，翻身打板再进。
    连续进攻，步行者4比0领先。
    公牛醒悟了。
    而当公牛进攻失手，谢候反击得分，打出6比0的开局，他们叫出暂停。
    德纳格罗狂妄的表情中有几分细微的轻蔑，他看出了步行者的想法。老调重弹而已。他可以猜出步行者今天的所有操作。
    谢候打满48分钟，承担大半数的进攻，打到底，祈祷奇迹发生。
    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德纳格罗的心中确定无疑，发生奇迹需要基础，他们不会给步行者机会。
    “即便我们的对手是一只蚂蚁，也要使出全部的力量踩死他！”德纳格罗对他的队员吼道。
    加内特说：“蚂蚁是踩不死的。”
    德纳格罗冷笑道：“那就伸出你们高贵的手，别嫌脏，把它捏死，一定要亲力亲为，不容有失！”
    公牛的实力不是谢候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压制的。
    暂停结束，马丁三分帮公牛开张；霍华德和加内特联手搭建的禁区难以攻破，谢候连打两块铁，期间，布鲁尔发挥了他的优势，直取前场反击得分。保罗又在阵地战进攻中单打帕帕卢卡斯，急停跳投命中。
    谢候送给公牛一波6比0，公牛回敬7比0。
    7比6，公牛不满足1分的领先。谢候三分打铁，公牛反击送出空接，之后又逼得步行者24秒进攻违例，马丁灵动地跑位，切出，阿泰斯特想上身体想疯了，犯下了不应该的错误——马丁出手后撞了过去。
    三分犯规！
    但那颗出手的三分可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篮球飞到高空，唰！
    公牛连得11分，轮到步行者暂停。暂停结束，变化不多，球还是给谢候。开局至今，他的手感不是很好，所有的得分都来自公牛的禁区，而霍华德和加内特联手控制的油漆区，是有史以来最难攻破的堡垒。
    砰！
    没手感。
    砰！
    还是没手感！
    砰砰——难道一直没手感吗？
    “天啊，亚瑟还不传球吗？”麦克吉尼斯惊悚地问。
    由于谢候连连打铁，公牛已经连续拿下19分。
    一波19比0的进攻，出现在了生死战，可是致命的。
    19比6，谢候连续10次打铁。
    尽管他10次打铁，公牛也不敢放他投篮，只要拿球必是两人包夹，哪怕跑跑位都能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谢候不传球，不代表其他人只会把球传给他。
    帕帕卢卡斯想让谢候缓一缓，忽然做了个假的手递手，谢候没接到球，连他都大感意外。希腊人转身突破，过了保罗的防守，抛投得分，打破了长达半分钟的得分荒。
    “亚瑟，继续投！”
    无比沉重的压力就在谢候的身上。
    他再一次接到球，犹豫要不要坚持下去，上个回合进球的希腊人给了信心。
    他咬紧牙关，果断出手，不合理地干拔，终于命中。
    他转身，握拳，一身的压力随着一声比加内特还要加内特的嘶吼，尽皆发泄了出去。
    银行家人寿球馆为他尖叫，无数的球迷起身欢呼，那是他们的英雄，步行者队史最伟大的球员，也注定是他们所能拥有的，最伟大的球员。
    那声嘶吼，带回了谢候的一切。
    第一节结束前，谢候将分差追到5分。
    第二节，公牛的手感爆发，谢候的火力顶不住对方全面开花的火力点，是他的队友用世界上最强硬的防守破坏了公牛的状态。
    最激动人心的防守回合，公牛抢了四次进攻篮板。
    保罗、加内特、霍华德，三名伟大的球员携手攻击步行者的篮筐，被帽，打铁，三不沾，拼命的对抗，赌上一切的贴防和无坚不摧的意志，完成了不可能的防御。
    那是王朝的铁骨！
    那是步行者从2003年冬天统治至今的核心！
    那是他们自上而下共同拥有的灵魂！
    “伟大是杀不死的！”鲍比·伦纳德喊道。
    半场，步行者落后公牛3分。
    下半场，公牛掀起了愈发猛烈的进攻。
    加内特的三分贯穿了第三节。
    七尺长人连连开炮，步行者防不胜防，洪流般的攻势像天降的灾难一样灌溉了印第安纳，现场的观众绝望了。
    他们如此努力，还是被公牛一口气甩开了16分的差距。
    第四节到来时，希望之火，已然熄灭。
    领先了16分的公牛想要领先得更多，但谢候正面防守保罗，224公分的臂长覆盖了183公分的身体，激烈的对抗触及了圣保罗的皮球，即便他是真正的“控球之神”，也不能保住他的球。
    皮球掉落，谢候奔袭，加内特从后面追上。那是谢候想要的，带着杀气的双眼扫了狼王一眼。
    谢候跳到空中，身体轰开了侧面飞来的狼王，暴扣得分。
    加内特落地，裁判哨响。
    谢候锤着胸口吼道：“for victory！！！”
    “for victory！”
    是球员在吼叫。
    “for victory！”于是前排的观众开始模仿。
    “for victory！！”
    更多的观众加入进来。
    “for victory！！！”
    求胜的口号灌满全场，被扑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点燃，公牛没有击溃这支球队。或者说，他们永远不可能击溃这支球队。
    坚强的防守，悲壮的进攻，每个回合都有人倒下，每次进攻，那个想要得分的人会被撞翻。
    你想知道真正的强硬是什么？
    当然不是50年代的业余动作，不是60年代的无规则撞击，也不是70年代的瘾君子们精神错乱后打出对手的脑浆，不是麦克海尔的晾衣绳，不是马洪和奥克利的拳头，不是兰比尔和罗德曼的一肚子坏水，不是马龙的肘子，不是鲍文的脏脚，不是格林追向高丸的重击。
    是加内特被撞翻后失去平衡的2+1；
    是帕帕卢卡斯被垫脚后不顾疼痛追问队友他投进了没有；
    是谢候无数次倒下后命中的一颗颗球；
    是让人叹息的最后一分钟。
    保罗的关键三分，几乎索去了步行者的命。公牛全队追着谢候，可以看见他鼻青脸肿，眼角还贴着创可贴，他的身上每一处可见的部位都有淤青，他已经伤痕累累。他在不可突围的防守下跑出了一线生机，运用他的长臂将球接下。但他接到球几乎没有出手的空间。
    他已经习惯了。
    他决定不传球，这是他一开场就决定的。此时被三人包夹也不传球，有些不负责任和不理智，但这就是他的决定，他就是如此情绪化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不可能更改，他决绝地跳起来，三人的包夹下投出了看不见篮筐的三分。
    球进了！追到1分，比赛还剩下不到30秒的时间，公牛暂停，布置战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把球给保罗，给马丁，或者给加内特。
    胆大妄为的德纳格罗却布置了给到德怀特·霍华德的边线球空接战术。
    没有人想到他们会这么做，自然也不会及时地防守到位。
    公牛战术打成，再次领先到了3分的位置。
    已经没有暂停的步行者必须后场发球，谢候接到传球，过了半场，公牛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四个人。
    谢候清楚地想起了对太阳的抢七，太阳过来四个人防守他，而他是如何做的。
    这次，他打算违背他的初心。
    他必须传球了。
    他的球，传向了最安全的阿泰斯特。处于完全的空位，阿泰斯特没有理由犹豫，他的身体下蹲，时间进入最后的6秒。他投了出去。
    哈啊！
    哈啊！
    谢候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那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响，无数的人看向空中的球，对投篮弧线的熟悉之极的他知道那是一颗不会命中的射篮。但现场不只他一个篮板高手。和他一样想要篮板球的还有霍华德和加内特，霍华德已经在篮下，加内特尾随着他。他要如何从魔兽的手上夺食，又怎么确保加内特不会以他的高度从他背后头上摘瓜？
    他们的体型差距太大，谢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这两人的手下抢到篮板球——
    哈啊！
    仿佛有无数个人跃起，天上的黑云散开，月光从云丛中的罅隙（ xià xi）中散落。银行家人寿球馆的两万人近乎绝望地看向谢候，他们发现亚瑟王的篮板竞争对手是两个在篮板能力上远强于他的人。
    霍华德的身体像月食般笼罩了天空，毫无遮挡地占据整个夜幕。这个篮板球是他的了！谢候不可能抢走！
    可是谢候并不想抢！
    他从霍华德的身后起跳，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对手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他从后面撞向霍华德的身体，将他的重心彻底撞掉，由此，抢走了他的篮板位置——最后关头，裁判会将比赛交给球员吗？没有响哨，一切都在全场的窒息氛围下持续进行。公牛队仿佛被这景象所震撼，不敢出声，只是默默注视，仿佛谢候那么做不是犯规。
    加内特就在身后，即便谢候抢到了霍华德的篮板位置，前者也能头上摘瓜。他不能抓住篮板球。他的目光飘向了底角——那是尼古拉斯·巴图姆所在的位置，比赛时间剩下不到三秒，求胜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哪怕巴图姆的身体正在发抖，完全没做好准备承担让他窒息的重任，这颗球，也注定向他飞去。
    加内特的身体跟着失去控制，他从后面撞向了谢候。就像谢候撞上霍华德一样，三个人全部失去了平衡，从空中摔落。
    已经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了。
    篮球飞到了巴图姆的手上，全身发抖的法国新秀接到了最关键的传球，他的身体下意识地举起球，头脑空白地出手。
    五年四冠的步行者王朝，在半决赛的最后一刻，将拯救系列赛的使命交给了手指颤抖的新秀。
    多么不幸！
    多么悲壮！
    皮球还没落到篮筐之上，比赛时间便已行至终点。
    巴图姆有机会成为救世主，但他的投篮，甚至没碰到篮筐。
    篮球在碰到篮筐之前落下，它掉到地上，一蹦一跳地滚到了谢候的面前。
    哈啊！
    哈啊！
    哈啊！
    ...谢候紧紧地攥着拳头，银行家人寿球馆登时落入寒冷的冰窟，哭泣与嚎叫声并存，长久不息的嘘声对着巴图姆破碎的心脏千刀万剐。
    芝加哥人疯狂地聚集在一起庆祝，他们拥抱着，庆祝着，像赢得冠军一样欣喜若狂。
    击败步行者，是每一支东部球队都想做的事情。
    2003年的冬天至今，第二次有球队做到了这件事，他们当然会疯狂。
    “67分，13篮板，0助攻，亚瑟再次刷新了季后赛的单场得分记录。很遗憾，这次他迎来的是里程悲。”鲍比·伦纳德感伤地说。
    “上赛季，步行者还没完成三连冠的时候，有记者曾问亚瑟，如果他们没有完成三连冠，他会怎样？”
    “‘如果我们真的失败，当那一刻来临，我会说，我尽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他是这么说的。”乔治·麦克吉尼斯说，“我相信他真的尽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几分钟后，有队友走到谢候身边，想将他扶起来。
    “别碰我。”
    谢候声音沙哑地说。
    通常，只有哭了的人，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我自己可以起来。”
    谢候的双手支撑起了他的身体，他站起身来，慢慢转身，队友见到了他眼中的泪光。
    他走到公牛队的面前，没看他面前的人是谁，“恭喜。”
    说罢，他像机器人一样走向下一个。
    他维持了输家的风度，给了战胜他们的对手应有的尊重，只是，他的风度没有继续维持下去。他拒绝了现场采访，也没有出席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他背负着步行者95号球衣，很快消失在了比赛现场，与人们的视野之内。
    2003年10月31日—2009年5月15日，将近六年的步行者王朝，至此告一段落。
    “如我们所见，步行者止步于半决赛，这是2003年以来，他们在季后赛的最差成绩。”
    “即使输了，亚瑟所做的一切，也应该被人们记住。”
    “失败无法湮灭他的光辉。”
    “11场季后赛，他场均得到38分15篮板7助攻2.8抢断和3.4次封盖，他在终结之战里独得67分，再次刷新了由他所保持的季后赛单场得分记录。”
    “这个无比艰难的赛季，亚瑟背负着步行者王朝的荣耀奋战到最后，他不曾让任何一个支持他的人失望。”
    伦纳德最后说：“上帝没有怜悯之心，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王朝，我们应当记住步行者和我们一起度过的六年时光，更应该记住今天晚上，发生在这片场地上，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黄金般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