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演员

    费洛没撒谎。
    我是说针对“更精彩”这句话。
    这个故事，太精彩了。
    故事的一开始与夏亚所熟知的费洛·奇勒版天才少年轨迹一样——家道中落的法师家族，被检测出天赋的独生子，被寄予厚望，得到法师塔的拥有者格雷泽阁下的青睐，被带走……
    这些，都没问题。
    问题出在“天才”上。
    主角是个伪天才。
    艾兰德的位面理论是这样的：物质界由四种元素界重合构成。元素界是厚度可以无视的空间，只有纯粹的元素，而物质界是无数元素交叠成的立体结构，因此拥有了厚度。
    火山、湖泊、森林、沙漠，分别是单一元素界比重过大造成的现象。
    而法师，能沟通元素界。
    法师天赋的高低，就是与元素界搭建通道的多少，这影响汲取元素、转化成魔力的效率。
    正常人与“地水风火”四元素的连接数为0。
    但不能用0来表示，而且是（0，0，0，0）
    四种通道的数目必定相等，否则这个人就会出问题。
    有点法师天赋的，是（1，1，1，1）
    这意味着你可以做法师学徒，但也仅限于此，再努力也不过点烟或是扔泥巴方便些，聊胜于无。
    但（2，2，2，2）的就厉害些了，能成为搓火球的法爷。
    要是（3，3，3，3）就更厉害了，搓一个脸盆大小的炎爆都没问题！
    至于（4，4，4，4），那就是天才。
    故事的主角就是这样的天才，可问题在于，他的通道不归他管。
    主角所在的法师家族多年没出厉害点的法师，家道中落，已经快被迫搬出洛斯特城了。而主角的天赋检测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检测结果只是学徒天赋，也就是可怜的四个一。
    但是，其父不甘心于此，他用秘药和禁术剥夺了3个（1，1，1，1）型族人，将掠夺来的通道嫁接给儿子，让他成了一个名义上的4x4天才。
    可作为代价，主角连自己的单通道都不能控制了。
    也就是说，尽管能联通元素界，而且还是高贵的四通道，他却只能被动享受这种天赋，不能主动汲取元素。
    就在这种情况下，父亲还在卖力鼓吹他的天赋，把他当做潜力股四处炫耀，终于引来了格雷泽大法师的青睐。
    ……
    “所以你就这样进了法师塔？”
    “不是我，是费洛·奇勒。”
    费洛面无表情，说得异常别扭。
    他还没做好万全臣服的心理准备。
    切，死傲娇。
    夏亚翻了个白眼。
    “好，那费洛·奇勒进去后感受如何？”
    “感觉……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混进了女洗手间的男人，别人蹲着撒尿时他也不能站着。又像被扔进鸡舍的公鸡，要忍着不打鸣，其他母鸡下蛋时他也要想办法交出成果……”
    “这咋交？”夏亚好奇道。
    “用脑子想。”费洛说：“他虽然没法主动汲取元素，但四通道带来的被动好处却显而易见，即使不冥想，魔力增长也与普通学徒一样……真是可笑，学徒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赶得上别人不努力的成果。”
    他自嘲地笑笑，继续道：
    “所以他还是个法师，只是魔力增长速度无法与天赋相匹配而已。一开始他还以偷懒、懈怠为借口百般抵赖，可后来就连老师都起了疑心。
    “他想逃，想坦白，不想再这样虚伪地活下去，可那时候家里已经借着他的‘格雷泽大法师亲传弟子’的名头与别人做起了生意。几次私下的交谈里，父亲几乎跪在他面前求他再争取一段时间。所以他只能想其他办法。”
    “想办法？”
    夏亚有些意动。
    “你还能让自己重获法师天赋吗？”
    “是他。”费洛纠正道：“而且你在想什么，我是说说想办法打消老师的顾虑。
    “他刻意表现得很浮夸，很浮躁，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浪费天赋和才华的人。但这样明着演又太过，所以他稍微变了思路，让自己成为一个爱好广泛的人——除了冥想，他几乎什么都会涉猎。炼金、附魔、铭文、锻造，此外绘画、雕塑、音乐、历史人文，只要不是冥想修炼，他都会深入了解。”
    他叹了口气。
    “格雷泽老师这个人虽然严格，但是对他很好。说以他的天赋，即使不主动冥想，魔力增长也勉强够用，的确可以在年轻时多开拓眼界，增长见识，还主动提供了许多外出游历的机会供他学习。
    “从八岁进入法师塔，他连续七年没有修炼，与他同期的天赋不如他的学徒都成为了四级甚至是五级法师，而他还在二级徘徊……
    “那种感觉真是太难熬了……老师眼里的殷切期望一点点消失，甚至自责是否自己的纵容浪费了学生的天赋。他由此感到惶恐不安，像披着毯子的雪人，在阳光下艰难活着，可身体却渐渐融化……终于，他找了个机会跑掉了。”
    “你……他的老师没找你？”夏亚好奇道：“比如从哪里买情报……”
    “阴影脚步么？”
    “对。”
    “他想办法提升了自己的‘价格’。而且，他当时策划了一起凶杀案，把自己未造成死者，所以很难被找到。那个戒指你看到了吧，那并不是法师塔的东西，而是偷的。”
    “偷的？从哪儿？”
    “从另一座法师，那家伙是格雷泽老师的对头，据说当初在学院里就抄他老人家的论文抢着发，后来还和老师抢女人！虽然没抢过，但这口气，身为学生还是要替老师出的！”
    夏亚心里大骂你出你大爷，现在保不齐就把仇恨拉到我身上了。
    他倒是明白费洛为什么贵了，这么多秘密，又是谋划凶杀案又是偷东西的。
    如果画一幅人际关系图，这货绝对是个关键人物，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出线和入线。
    阴影脚步的定价规则大概也是如此——一幅人物关系图里，越是枢纽，越是关键的角色就越贵。
    看来这次德列斯上门后得做一回记者。
    我就问问，我绝对不买！
    夏亚命人解开了费洛的绳子，并拿来热水、面包和厚衣服。
    时值春2月，天气微凉。
    做完这些，夏亚在思考东西，手下意识地放在水桶横梁上。
    费洛陡然紧张。
    “你……你要干什么？”
    “啊抱歉，抱歉，在想事情。”
    夏亚歉意地笑笑：“话说……听说你配了一种能让人失忆的药水？”
    费洛的表情愣了几秒。
    “卡米洛那个废物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了？”
    “是的，你选盟友的时候也不小心点。”
    “我就没想过会失败……”费洛小声嘀咕。“是有这么回事，但那是我骗他的，我从没想过带走男爵府的任何人，只配了虚弱药剂来针对这些骑士。反正他们抓了你我就能拿着钱离开，至于后续怎么办全是他们的事。”
    “所以没有这种药了？”
    “……你很失望？”
    “是有点。”夏亚耸耸肩，“我想要一种能让人在三天内感染痢疾，然后还没走到家就死掉的药剂。”
    费洛眼神闪烁，他缓缓揉搓着红肿的手腕，试探道：
    “你要放了卡米洛？”
    “对。所以有这种药剂吗？”
    费洛犹豫了几秒。
    “配合饮食的话，可以有。”
    “那就有吧。”
    夏亚微笑着起身，并伸出手。
    “欢迎加入男爵府，费洛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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