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章 我醒了，你呢？

    雨夜。
    狂风呼啸，雨越来越大。一道瘦弱身影倚在谷口瑟瑟发抖，眼眸透着焦灼不安，遥视远方黝黑山林。
    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
    自从被安顿留在隐仙谷，月娘的心绪就没有安宁，无时不刻都在惦念。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只身前往敌营复仇，虽信誓旦旦保证必然安全回归，但其中凶险可想而知，绝没有男人口中说的那般轻易。
    心中担忧，日复一日，直至今晚。
    莫名不详的感觉，让月娘心悸胆跳，夜不能眠。故而顶着狂风大雨，站在谷口等待男人回归。
    除了她，还有三头巨虎，相依相伴。
    “月娘——”
    夜雨侵袭。月娘身子骨孱弱，已经达至所能承受极限。雨水浸湿了全身，恍惚中，似乎听见少爷的呼喊。
    幻视幻听！
    她看见少爷满身血污，冲着自己拼命挥手，大呼‘快逃’。
    这不是真的！
    月娘猛地摇头，甩开浮现脑袋的画面。想要否定这都是臆想，绝非真实情况。
    然而，内心深处却又一道声音，不断告诉自己，少爷有难，命在旦夕。
    “大虎！”
    本能反应，月娘冲着巨虎大声尖叫。似乎感受女主人不安情绪，三头巨虎咆哮，纵跃而来。
    月娘强撑羸弱身子，攀爬到大虎背上。随后，在她一声招呼下，三头巨虎冲向阴暗潮湿的雨夜，很快消失不见。
    啪！
    许虎再次遭受重创，双脚被打断，浑身筋骨碎裂，如烂泥砸落在地。
    单对单，尚且不是仇人对手。更何况，四位武道宗师联手围攻。
    没有任何悬念。许虎惨遭狂虐，丹田被废，毕生修为化为乌有。不仅如此，手脚皆被打断，沦为只剩半口气的废人。
    “杀……杀了我！”
    鲜血染红了双眼。他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沦落至此，不求生，但求一死。
    但仇家明显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无师自通，能入武道极境，你算是千年难逢的绝世奇才！”
    “若你我无仇无怨，本座必会收你为徒，传授衣钵，悉心教导！”
    “但很可惜，你我仇深似海……对付仇家，我黎霸从不心软，必让其经受世间所有痛苦，折磨而死！”
    光头男子放声狂笑。许虎睚呲欲裂，挣扎想要起身，却怎么也办不到。
    “我死不打紧，月娘她……”
    濒临生死，许虎想起伴随自己历经艰辛磨难的女子。第一反应，咬舌欲要自行了断。
    只有这样，方能熄灭仇家心中杀意，离开平昌山。
    为了心爱女子，他很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但世事难如人愿，在他咬舌那一刻，光头男子出手阻止。
    “你想一死了断，借此保护……你的亲人！”
    “不对！应该是你最爱的女人！”
    光头男子洞悉许虎内心想法，其双耳怪异扇动，狰狞脸庞绽现一抹残忍笑容。
    “很可惜，已经迟了！”
    “你的女人，带着三头孽畜，已经赶来送死！”
    话语间，低沉虎啸连绵不绝传来。许虎拼命直起颈脖，被鲜血模糊的视线，可见三头巨虎纵跃掠行而来。
    领头体型最大的巨虎背上，伏着一道孱弱身影。
    “走！快走——”
    许虎拼尽所有气力，大声嘶喊。
    月娘也看见了他。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满身污血趴到在泥泞地面上。
    至于凶手，四位武道宗师，直接被无视。
    这一刹那，月娘眼中只有许虎。
    “嗷呜——”
    三头巨虎，瞅见主人蒙难，咆哮纵跃而来。它们无所畏惧，锁定敌人发动强猛攻势。
    巨虎有灵，战力不俗！
    三对一，或许能敌得过一位武道宗师。
    但面对四位武道宗师，无异于蚍蜉撼树，下场比许虎更惨。
    一番激斗。
    当打斗声结束的时候。大虎二虎当场殒命，三虎亦受重伤躺在地上，身子抽搐，只剩半口气。
    至于月娘，直接被光头男子擒拿，带来许虎身边。
    “她应该就是你最爱的女人！”
    “嗯，本座此番大发善心，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半刻时间……话叙生死离别！”
    光头男子哈哈狂笑。伸手一拍月娘肩膀，月娘身躯一抖，看似没有任何一样，饱经风霜的脸庞，却隐隐腾起一股黑气。
    “少爷！”
    月娘感觉脱离敌人束缚，径直扑在许虎身上，眼眸噙着泪水，用自己身体护着他，再也不受任何人伤害。
    “为何不听我的……为何要来！”
    许虎也是泪如雨下。望向爱人脸庞若隐若现的黑气，越来越密集浓郁。他心疼滴血，无法用言语形容。
    “就算死，能跟少爷死在一起……月娘……月娘……死而无憾……”
    月娘低着头，轻轻伏在许虎胸口。她看似没有受伤，语气却开始断断续续。当她依偎在袭来男子怀中，一刹那间，脸庞布满怪异黑气，乃至整个身躯都被沾染。
    生机开始断绝。身子开始坚硬。
    没有体温，如玉石般冰冷！
    黑玉煞罡！
    黑塔之主黎霸成名绝学。一经中招，无人能够活命，必然粉身碎骨而亡。
    “少……少爷……”
    这是从月娘口中吐出的最后两个字。而后，她整个身躯玉化，生机断绝之际，浮现在许虎眼中的熟悉脸庞，开始如碎玉般绽裂开来。
    啪！
    轻微一声异响。心爱女人已然香消玉殒，化为灰烬洒落在自己身上。
    “月娘——！”
    许虎悲呼大喊。
    “眼睁睁瞧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惨死，却无能为力！”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光头男子没有半点怜悯，目光望向趴在地上放声恸哭的许虎，残忍一笑：“你既然已经尝受个中滋味……接下来，便让本座送你下黄泉！”
    一掌挥出。黑色罡气如死神镰刀，劈向许虎。
    生不能相伴，但愿同死赴黄泉！
    许虎闭目待死。但很古怪，死亡却迟迟未能降临。相反，一点暖意从胸口腾起，如甘霖滋润枯涸，让他浑身充斥无法形容的舒爽。
    睁开眼！
    却见一点光芒从爱人遗留灰烬之中腾起，宛若重生，弥散出勃勃生机。
    看清楚，那是一枚玉玦，月牙形玉玦！
    造型与爱人眉心所生胎记一模一样。
    玉玦绽放光芒。仿若蕴含无穷力量，滋润许虎残破身躯。
    他的伤势飞快愈合，甚至连被废的丹田，以开始修补恢复。
    反观仇家众人，却在玉玦光芒映射下，如遭遇世上最残酷的酷刑，身子僵直无法动弹，口中发出凄厉惨叫。
    呼！
    月牙形玉玦如有灵性，在半空一个盘旋绕飞。光芒暴盛，感觉有无穷无尽力量涌入体内，许虎刹那间恢复痊愈，霍然站起身。
    啊啊啊……
    仇家四人，四位武道宗师，发出无法形容的凄厉惨叫，而后身躯如被融化一般，顷刻化为灰烬，殒命当场。
    这是什么力量？
    许虎惊呆了。望着悬在面前的月牙形玉玦，痴痴道：“月娘，是你吗？”
    咻！
    月牙形玉玦像是听懂许虎所言，如有灵性般掠飞而下，出现在他面前。
    柔和光芒弥散，拂过许虎的身体，如爱人温柔的小手轻抚。
    一道虚幻身影显现。越来越凝实，直至化为一女子。
    “月娘！”
    许虎看清对方，大声呼喊，泪水已经忍不住泉涌而下。
    她是月娘，五官容貌一模一样。
    她又不像月娘，年轻貌美，气质脱俗如仙子临凡，眉心生有花瓣印记，同月娘的月牙胎记迥异。
    她的目光饱含柔情蜜意，痴痴望着齐永晟，朱唇轻启，柔声道：“永晟，我醒了，你呢？”
    永晟是谁？
    你是月娘，你又不是……
    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太过离奇荒诞，直让许虎以为自己幻视幻听，或者说自己已经死了，所见到的都是虚无幻象。
    “能伴你一世，也算了结夙愿！”
    “如今……我要走了！”
    女子没有多说，娇躯开始虚化，同时仿若受到神秘力量感召，双脚离地开始腾空而起。
    在她身躯完全虚化，月牙形玉玦显现之前。伸出手指落在许虎眉间，轻轻一点。
    轰——
    磅礴讯息如潮水涌入脑海。许虎的眼眸从迷惘转而明悟。
    我是齐永晟！
    古澜界巫门弟子，齐永晟！
    前世记忆一点一滴，尽皆浮现脑海。他仰头望向冲天飞起的玉玦，忍不住大声呼喊：“小姑姑！小姑姑！”
    “界域有壁障，能阻万物众生，却不能阻碍道心坚忍之辈！”
    “永晟，坚守道心，苦修自身，争取尽早打破这方天地的壁障……来日，或许你我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月牙形玉玦内部，传出柔美的话语声。下一刻，化成灵光直冲云霄，破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