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宿命

    狄瑞吉奄奄一息。
    它拼尽余力，燃起最后的生命之火。在浅绿色的溶液中，睁开了眼。
    猩红色的眸子里唯有冷静。它带给温子升的感觉，不像一只疯狂的野兽，更像是一位漫长旅途中的疲惫旅人，在望见绿洲的刹那，流露出犹豫和惊喜的抉择。
    隔着加固的玻璃屏障层。
    温子升与狄瑞吉对望，他否决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卡恩。”
    “或许吧。”
    狄瑞吉费力翻转残缺身躯，转头看向张在石，沙声道：“凡人。在我死后，我将给予你控制生死的权力。你要做好准备，谨记不要滥用。”
    张在石头脑发懵。
    他第一次见到怪物醒来，也是他第一次正式与狄瑞吉进行交流。他没预料到，这只可能来自地外的神秘生命，开口便谈及这般沉重的许诺。
    掌控生死……
    说的像调配
    化合分子式一样轻松随意，令人羡慕。
    想到那种可能，张在石抑制不住心头热切。他想立刻开口答应下来，又怕太唐突惹得狄瑞吉不悦，可犹豫否决，他更担心狄瑞吉会反悔。
    他躁动的欲望几乎在逼迫他立刻点头，就在他快要动心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那个男人的脸。
    犹如猛然一道惊鸿闪过，惊醒了张在石。
    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简单平庸。
    若非他人之手，就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拯救。
    我这种人，真的配高高在上，去控制普罗众生的生死权利么？
    他担心自己会变成女儿陌生的恐怖模样，他深知自己不是英雄，无法面对力量带来的膨胀欲望。
    张在石目光明亮，摇头笑道：“算了吧。”
    他看向温子升。
    “温先生，您若是与这位狄瑞吉先生聊完，按墙壁上的按钮就能通知我。这里应该没有我站着的必要，那我就不多打搅了。”
    狄瑞吉没发声表态。
    张在石退步走出了明亮的实验室。
    寂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温子升一人，和玻璃罐子中的神秘怪物。
    狄瑞吉深沉地赫赫发笑，摇动尾巴，老人挪动拐杖般伸展脚爪。它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他们也知道。所有家伙都等不及了，我们也太疲惫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他们是谁？所有家伙是谁？”温子升抛出了一连串困惑。
    狄瑞吉声音虽小，却犹若风暴呼啸。
    “在2分零11秒前，我的记忆中也不曾有你的容貌和姓名。我们才刚刚认识。对于我是如此，但对于‘历史’并非这样，你是‘历史’中记载的宿命者。”
    “他们是谁？”温子升重点强调。
    狄瑞吉回忆着。“他们……我记得那个肥硕的贪婪乌龟，叫安徒恩？还有希洛克、罗特斯、巴卡尔。太多太多的名字，没一个相同。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像我像他们这样的家伙，应该被叫做使徒。”
    温子升目光一顿。
    穿越前，历史局对当前世界的调查局限于简略背景。其中着重提到了《dnf》的世界中有十三位强大生命，被冠以使徒之名。
    然而通过前期调查，他已经证实了历史局的情报存在某些被忽视的纰漏。因此他的情报不一定会比这只灰色怪物嘴里的回忆更准确。
    温子升决定认认真真地听狄瑞吉讲完故事。
    他察觉到狄瑞吉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坚持不了太久。即便可能有谎言，但温子升决定尊重它生命最后刹那的辉光。
    温子升控制灵能，彻底隔绝了这片空间与外界的联系。
    所有窃听仪器同时被烧毁。
    几十公里外，阿斯卡恼火地扯下正尖锐鸣叫的耳机，她极为不甘心，咬牙切齿：“那个叫温子升的人竟然和【源泉】有关联？最重要的情报差点得手，就差一点点……”
    实验室内。
    温子升问道：“你还没解释你为何坚信我会来这。我的来历，从概率学的角度计算，你没有可能会知晓。”
    “至高神卡罗索预言了你的到来。卡罗索是我们身处的阿拉德星球的潜意识。任何生命都会说谎，它绝不会。卡罗索没有情绪和欲望，它是我们的守护者，而所有的使徒均诞生于卡罗索，共同保卫着阿拉德星球。除了传闻中的第一使徒，宿命之卡恩。”狄瑞吉缓缓道。
    “卡罗索告诉我们。卡恩将是一位外来者，他会拥有打破世界平衡的力量。在十九年前，我曾经遇到过一位与你一样的外来者。但它绝不会是预言中的卡恩……它太恐怖了，我这幅模样正是拜它所赐。”
    “它是谁？”
    “它自称冒险家，是凌驾于阿拉德星球的伟大意志。它缺少对生命的半分怜悯，冷血到第四使徒卡西利亚斯也会心惊胆颤。卡西利亚斯曾见过冒险家，他说，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般的存在，从出现的一刹那，便与任何美好的、正确的事物相违逆。”狄瑞吉略带惶恐。
    它嘶声道：“冒险家是最不可理喻的存在，是生命螺旋的相反螺旋，是正物质的暗面，是太阳所不能触及到的深渊。它享受杀戮，它渴望暴力，它喜欢破坏，规则在它眼中毫无意义。它天生就是为了玩弄这世界，让所有秩序走向混乱。它想毁掉我们的星球！”
    十九年前的穿越者？
    温子升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装作毫不在意，随口询问道：“那么它去了哪里？被你们击退了吗？”
    “星球意识卡罗索以彻底沉眠为代价，将冒险家驱逐出了我们的世界。在那一场言语无法形容的惨烈战斗中，除了我苟活下来，其余使徒无一幸存。我记得卡罗索的预言，它说会有名为卡恩的强者出现改写一切。我释放出病毒就是为了寻找卡恩。病毒是我躯体的一部分，感染病毒的人会获得我的力量，同时，我也能感知到感染者体内有没有不同于这个世界的痕迹……”
    “当你感染病毒后，我一直拼命给那个叫张在石的小家伙发讯号，让他寻找到你的踪迹。他没有让我失望！”狄瑞吉喜悦地张牙舞爪。
    温子升缓缓道：“那么现在我来了。你说我是卡恩，能改写一切，可事实并非如此。我甚至救不了你。”
    狄瑞吉桀然低笑。
    “老子才不需要你来拯救。卡罗索想做什么，我不清楚。我只记得它在沉眠前留下了一个线索，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乔涟。”
    狄瑞吉虚弱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它像是完成了全部使命般，平静地盯望着温子升，身体渐渐崩溃，狰狞地脸上依稀带着解脱的笑意。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就与维稳液彻底合为一体了。
    再也看不到狄瑞吉存在过的踪迹，就像在这世界未曾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