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喜极而泣

    力龙捂着遭受重击的胸口，气闷。
    他虚弱地靠在墙壁，姿态任人宰割，凶狠神色却丝毫不改。
    天魁没有急着下死手。
    他也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望向声音的源头。
    干涸的沥青路面上，映着一个扭曲的影子，被斜阳拉得极长，一直延伸到天魁的脚下。他微微抬起目光，看到了平凡的普通男人。
    没有拳手的强壮身躯，也没有真武存在的痕迹。如果说哪里让他最为在意，应该是这男人的脸。
    很精致。
    精致得不像人造物，人总会有瑕疵，可在他身上找寻不到。
    “你犯了错。”
    温子升平静地望着天魁，语气像是老友闲谈，内容却一点都不友好，开腔就是莫名其妙的指责。
    天魁咧嘴：“我们见过？”
    “没有。”
    “你认识力龙？”
    “是。”
    “敌人的朋友也应该算敌人吧。”天魁耸耸肩，笑道：“我只对武者出手，不和普通人计较。你走吧……”
    力龙认出温子升。
    同时通过声线让他猛然想起，这和开赛前给他打电话的声音一模一样。他生出一丝侥幸求活的希望，努力使眼色示意温子升离开。
    他不是出于好心想让他避免麻烦。
    而是他在想……
    如果这修理店老板能叫来附近红叶格斗场的人，自己或许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就当力龙才有半丝希望的时候，天魁的声音让他从想象中唤醒。
    “但让你这样轻松的走了，又不甘心啊。”
    天魁懒洋洋地支开右脚，在两脚间留下了一个足够宽的空档。他玩味地望着温子升，轻声道：“从这钻过去，你能活。”
    温子升的脸上看不到愠怒，他摇头道：“你在说谎。”
    “呵呵，你当真了？当然是谎话。”天魁嘴上说着侮辱的话，其实他也在细细观察，还有没有其他援手。
    每多一双注视的眼睛都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他必须清扫麻烦。
    当他确认没有其他目击者后，天魁不再拖沓：“因为……实话是说给活人听的！”
    音节未落。
    肌肉极致压缩，脂肪顷刻间剧烈燃烧！
    天魁双腿骤然缩成弹簧！
    碰！
    激起漫天树叶飞舞。
    脚尖与地面的摩擦声宛如音爆，他化作一条黑影射向温子升。同时身后两人高的盔甲身影越来越明显，面目表情更加狰狞，与天魁同时抬起右臂，挥出让空气啸叫的狠戾一击！
    再普通的拳手，也能轻松战胜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
    真武，是用来对付拳手的高级杀戮工具。
    相当于热武器对大刀、长枪的单方面碾压，除非意外发生，否则尘埃落定。没有任何人会觉得，缺乏锻炼的修理店老板会是真武拳手的一合之敌。
    转瞬。
    交错飞掠。
    树叶纷纷落地。
    温子升双脚没有挪动哪怕一丝距离，他右手自然垂落，手指并拢放在腿侧，冷冷注视力龙。
    温子升身侧突然爆炸的血雨将半个身体笼罩其中，将上半身的白色运动衫彻底打红。
    一滴血溅到他的眼球，从眼角滑落出，顺着完美的面部轮廓，到下颚，再最终由重力影响自由滴在了微热的沥青上。
    滴答……
    明明声音几乎不存在，但力龙真切的听到了。
    他的大脑里仅存这个声音。
    回响。
    游荡。
    愈演愈烈，宛如聚集的风暴眼，让他置身于惊涛骇浪般的狂风骤雨中，挣扎，迷茫，倍感恐惧。
    有藤蔓在抓着我的腿！
    藤蔓将他往下拉扯，想让他瘫软跪倒在地。
    力龙苦苦抵抗着，他的余光却在述说另一种实情：根本没有诡异出现的藤蔓，只有本能颤栗的肌肉在发软，让他产生了有力量拉扯的错觉。
    吧嗒……
    天魁仅存的下半身失去支撑的力量，摇摇摆摆终于倒地，发出类似鱼摔在案板上的声音，血液横流，汩汩流进黑漆漆的排水道。
    前一秒。
    它还是真武拳手天魁用来奔跑的好伙伴。
    温子升蹲下身，在五颜六色的“橡皮泥”中摸索，五指沾染猩红，然后用嘴依次吮吸，很专注，也很用心，每根手指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确实是它的影响痕迹……这个人基因已经开始出现小规模的反螺旋变异。
    温子升暗道。
    他用心得让力龙脸色煞白。
    “他犯了错。”温子升皱起眉头，抬起目光，看向力龙，道：“你派出去的人差点杀了我，你必须补偿。”
    力龙万千话语都变成一个简单的音节：“啊？”
    他根本不相信温子升的话。
    天魁的实力，不会逊色于身穿臂铠和压冲机的圣象，却被眼前的怪物一拳秒杀，甚至不需要挪动脚步。
    那两个小毛贼会有杀掉他的能力？天方夜谭。
    恐怕整片红叶区，能是眼前男人敌手的屈指可数……
    不，不会有。
    他是一只真正的冷血怪物！
    不会有更可怖的家伙，哪怕是传闻中红叶区能止小儿夜啼的“大老板”也不能比他更残忍暴戾。
    同时，力龙突然认出了天魁的身份。
    胸口的圣字，百分之九十九隶属于拳手界赫赫有名的“圣门集团”，简称“圣门”，是一伙纵横商政两界的强横势力。每年都会有圣门的拳手在众多对手中杀出重围，成为耀眼的拳坛巨星。
    圣象正是今年圣门的主力拳手。
    圣门竟然想用自己的死引诱力王出山？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想好了么？”
    温子升的声音让力龙惊出一身冷汗。
    力龙脑中急速转动，紧张问道：“钱？还是拳法秘笈，或者是力王的消息？”
    “我看得出你认识这人。给我讲讲他的事吧，还有其他你知道的，我都很感兴趣。”温子升脱下染血的运动衫，扔进垃圾桶，走到巷子口，他转过身平静盯着力龙。
    “跟上。”
    力龙如梦初醒，他本想询问销毁痕迹的事。圣门的人死了，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罢休，更不用说是一名珍贵至极的真武拳手……
    他没有问出来的机会了。
    尸体在某种生物酶的作用下正以可怕的速度溶解，不一会就失去了所有痕迹，只剩下微微泛绿的不明液体，在阳光下缓缓蒸发。
    力龙自觉的卷起天魁剩下的衣服，藏在小腹，低头跟着温子升亦步亦趋。
    太阳照射温子升的脸，余晖的侧颜。
    力龙在那张脸上看见了一丝微弱的晶莹。
    是泪水？
    可他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分明是强烈到溢出的喜悦啊。
    喜极而泣……是这样吧？
    力龙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冷颤。他突然开始怀疑，比起跟在这男人后面，会不会死在圣门手上能更好一些？
    他的喜悦。
    到底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