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玩笑

    杜一一的心仿佛被一只举手攥住了似的，忽然使劲地疼了下。
    程嘉懿就那么淡然地看着大海，她的侧颜没有了战斗的勇敢，也没有了成熟之后的沉静，更没有了鲜活。
    她忽然就有了与年龄极为不相称的神情，她侧对着杜一一的眼眸，甚至失去了神采。
    她就那么看着大海，又好像视线根本没有凝聚在海面，只是在海浪的某一个点上，然后穿过了那个点。
    “你……”杜一一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么说话，好像要人格分裂了似的。“
    程嘉懿摇摇头，自嘲地道：“要是人格分裂我到高兴了，一个人格替我战斗，一个人格给我当老板，我只要负责混吃等死就好了。”
    “你也知道你不是混吃等死的性格。”杜一一在身上摸了下，找到了一个子弹壳，往大海里使劲一扔，“才变异时候你多勇敢，多上进，因为有你，和平嘉园才能团结起来。”
    大海溅起了个微不足道的浪话，瞬间就湮没在船只带来的海浪内，影子都看不到了。
    程嘉懿嗤笑了声：“那时候是那时候，再说了，那时候和现在有可比性吗？不是我又悲观厌世，是知道得越多，越没有指望。
    未来如何，不是你我能预知的，也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也不是我们这个船上的人能改变的。所以，怎么做，怎么活着，也就只能是做了，活着而已。”
    “这么太颓废了，和你战斗时候根本不一样。”杜一一不赞同地道。
    “战斗的时候什么也不会想，现在想多了，就觉得……灰心丧气了。就觉得自己太井底之蛙了。算了。”程嘉懿没精打采地道，“不想了，活一天就活一天吧。”
    “真能做到什么都不想？你不想看看海里养出的蛊晶体什么颜色的？不想先进化成紫色的晶体，也不想……”杜一一压低声音，凑到程嘉懿耳边，“你我的晶体，可都是不一样的。”
    程嘉懿面无表情地盯着大海，好半天才道：“你说的，看到了肯定想要争的，看不到，也就看不到了。我也不想这么颓废，就是……”
    程嘉懿摇摇头，再自嘲地笑笑，“放心，不是你想的忧郁症，我这最多算是无病呻吟，矫情。青春期综合征，中二少年综合征，少女心，敏感……而已。”
    程嘉懿给自己安上了一连串矫情病的名字，再道：“说白了就是闲的。咱们在长白山里我不是挺好的。”
    表面上好像如此，只要忙起来了，人就和正常一样，只有闲下来，才会悲伤秋月，无病呻||吟。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必然是心内早怀又忧伤，才会在不知不觉的闲暇中显露出来。程嘉懿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也就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没有事。
    这个世道，谁能真真正正安然无恙地就过度过去，就接受了？
    伊万那样的，秦风那样的能。那些有着钢铁般意志的，神经都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人能。
    他们只是普通人，就算变异了，强大了，在心理上也都是普通人。
    若是没有程嘉懿在身边，强迫着杜一一也要不断成长起来，杜一一自己可能也会陷入到这种忧郁中吧，就好像……张安宁。
    杜一一忽然想起留在海边的张安宁，他们曾经的班长，曾经在学校班级有过刹那辉煌的人。
    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如果没有这次变异，张安宁会一直是班长，还会是学校学生会成员，甚至能做主席，也会考上一个比他们考的全都优秀的大学，逐步走向他人生的巅峰。
    可是变异了，人变了，人生也就改变了。在变异最初开始的时候，程嘉懿因为父母的不在，被迫独立生存，走上了战斗的道路。
    张安宁呢，被父母以躲避混乱与饥饿送到了农村里，人生便走了另外的分水岭。
    如果当时他留在了市里，利用他班长的威信联系所有幸存的同学，程嘉懿和他也未见不会跟随张安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但人生就是这么戏剧。昔日的班长，天之骄子如今苟活在变异的世界里，而他们，成为弄潮儿。
    “你在想什么？”程嘉懿看着杜一一好一会，看到他神情变幻，从回忆到感叹，到怅然。
    “想命运，忽然想到张安宁。我们班只有我们三个还活着吧。”杜一一感叹着，“世事无常。”
    “是啊，”程嘉懿也跟着叹息一声，“以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失去了，才觉得原本也挺好的。”
    “我是幸运的。如果当时没有抱紧你的大腿，我也是失踪者中的一个，还只能贡献出来小小的一枚红色晶体，沙粒一般的渺小。”
    杜一一故作轻松地道：“所以，世事无常对某些人来说是悲哀的，对我来说是庆幸的——做个糊涂的老板也可以，不是难得糊涂嘛，肯放权，只要在关键时刻把握住大方向，有忠诚的下属。”
    程嘉懿莫名其妙地看着杜一一：“你又想说什么？”
    杜一一挑下眉：“其实你真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和人家的长处你，多少人还羡慕你呢。你就是佣兵公司的老板，又不是上流社会的什么什么的，你就是做个粗俗的**子，也可以。”
    杜一一很认真地道：“你本来也不是什么淑女，干嘛要和贵族子弟比什么优雅啊，会多少国语言啊？他们会得再多，不还是要雇佣你来保护他们吗？
    你就是干着佣兵的活，干嘛要让自己那么优雅？小说里一边优雅地端着红酒杯子一边开枪射击的，都是不存在的。”
    程嘉懿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劝我拉拢住他们，然后借着某个机缘加入到上流社会的圈子里。这辈子我没有什么二代的命，说不定给自己搞个一代来提升逼格。”
    杜一一也笑起来：“一代什么的，那是靠命，咱干嘛活得这么累。勾心斗角的不适合你。”
    “你呢？”程嘉懿半是玩笑道，“你不努把力？也混个什么一代玩玩？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杜一一的大名，将会如雷贯耳。
    史册里会写道：在那一天，一个辉煌的名字，响彻在地球上空，新地球在杜一一的领导下，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