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给妈妈的一封信

    偏偏这时候，出租车上的电台播放起了一首特别伤感的歌曲，念亲恩！
    长夜空虚使我怀旧事
    明月朗相对念母亲
    父母亲爱心
    柔善像碧月
    怀念怎不悲莫禁
    长夜空虚枕冷夜半泣
    遥路远碧海示我心
    父母亲爱心
    柔善像碧月
    常在心里问何日报
    亲恩应该报
    应该惜取孝道
    惟独我离别
    无法慰亲旁
    ……
    悲伤的曲调，配上悲伤的二胡，歌者的声音也是带着一种悲怆，听着听着，不仅仅是赵立和蒋宝珠再次泪流满面，就连开车的出租司机，眼睛里面也是饱含着泪水了，也许这出租车司机，也有这样的经历吧。
    赵立和蒋宝珠赶到那个小山村的时候，已是将近中午。
    在中国的这些小山村，每当哪家有白事的时候，村民们都会自发的前去帮忙，今天也不例外，赵家的院坝里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上百的村民，赵立的父亲赵保刚此时也伤心过度，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只是他一双眼睛里面，泪水也在不停地流。
    试问陪伴了几十年的妻子就这样走了，他能不伤心绝顶吗？再加上儿子赵立也还没有回来，他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今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的两个本家兄弟在帮忙操办着，很多礼节还是要做到的。
    赵立的母亲，遗体现在就停在堂屋中间，一副透明的冰棺里，寿衣都换好了。
    当赵立和蒋宝珠回到老家院子的时候，赵立整个人就不住的颤抖着，可想而之他此刻的悲伤。甚至连亲戚们叫他，他都木然的走着，嘴唇动了几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赵保刚坐在堂屋前，见儿子回来了，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道：“阿立啊，你总算回来了，还不给你妈跪下，磕头！呜呜呜……”
    蒋明珠看着这个老人，头发也已经花白，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一脸的悲戚，仿佛和死去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赵立感觉自己脑海里面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了，堂屋里面，躺着的就是那个生他养他的女人，她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她怎么能够就舍得抛下他，抛下父亲，一个人走了呢？
    赵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内心的情感有如洪水一般，就狂涌了出来，儿时的点点滴滴，这个家里的一幕一幕，都如同放电影一般的在脑海里快速闪过，母亲不在了，她老人家走了！
    赵立猛然就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蒋明珠此时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去世的时候，她也跟着赵立跪了下去，眼泪已经是止不住的，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落下来。
    “妈，是儿不孝啊！儿不该就这样让您走了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妈妈见上儿子最后一面，就把她带走！这不是真的，不是的……”
    一边嚎啕大哭，赵立的头一边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一点儿痛，连额头磕破了，也不自觉。他只有悲伤，还有无限的遗憾，母亲还没有享受到什么好日子，就这样走了，甚至连儿子结婚都没有等到，更不用说看到孙子，这是他这个儿子最大的不孝！
    他知道母亲在离开的时候，心里面一定也有很多的遗憾，她怎么能不想看到儿子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怎么不想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天伦之乐？可是疾病还是把她带走了！
    一连磕了十几个响头，蒋明珠见赵立额头都见血了，连忙拉住了他安慰道：“好了，阿立，伯母一定在看着你呢，她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你不用再这样了！”
    赵立哽咽着道：“我，我对不起我妈，我是个不孝子，啊！”
    赵立的表情很痛苦！
    蒋明珠转过头，对赵保刚道：“伯父，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赵立跟着我到了明珠，他就可以留在你们身边尽孝了。”
    赵保刚木然地道：“孩子，千万别这么说！你没有错，这都是命啊！孩子他娘这个病，治不好的，早晚都要走，只是她在走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念叨着阿立的名字，念叨着老天怎么就不让她多活几天，好让她看到阿立结婚生子那一天，唉！”
    蒋明珠心中更是愧疚，忙道：“伯父，对不起！我，我一定会让伯母圆了这个心愿的！”
    此时蒋明珠也已经决定了，她要嫁给赵立，好好的孝敬这一个父亲。
    整个小山村，似乎被愁云笼罩了，赵立的母亲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贤妻良母，这样的一个人，还不到六十岁就走了，老天爷真的不开眼呐！
    傍晚的时候，沈欢、李铁和罗飞他们三个也赶到了这个小山村，而这个时候赵家几乎所有的亲戚，还有村民们都到齐了。
    沈欢看到赵立就穿着一身的孝衣，站在院门口，对着前来吊唁的人，不停地谢礼，他的眼泪似乎都流干了，眼睛血红血红的，一点儿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看起来母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三人走到赵立跟前，这时候赵立还没有反应过来，依然是把腰弯到了九十度，连鞠了三个躬。
    “阿立，节哀！”沈欢他们三个几乎同时道。
    赵立这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呐呐地道：“你们，你们怎么也来了？”
    沈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是好兄弟，怎么能够不来呢？好了，伯母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悲伤成这样，打起精神吧！”
    赵立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沈欢他们不停地安慰着他，不过被赵立的情绪感染，沈欢他们三个也是眼睛都红了。
    吃过晚饭后，吊唁的人还有帮忙的亲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欢、李铁和罗飞三个，还有蒋宝珠，一直就陪在赵立身边，赵立也是一天都没有吃饭，看得他们几个都心疼。
    赵立确实吃不下饭，巨大的悲痛，让他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困意。
    看到父亲那佝偻的身影，赵立走过去小声道：“爸，你回房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妈妈！”
    赵保刚也知道儿子是心疼自己，他的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一天下来，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样，不过看到到儿子的三个同学，还有蒋宝珠，他站起来就道：“阿立啊，你带他们进屋休息吧，晚上也冷！”
    赵立点了点头，转身就对沈欢他们道：“欢子，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睡一觉吧！”
    沈欢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陪你吧，反正我们也睡不着。”
    李铁和罗飞都连忙赞同。
    蒋宝珠也嘤嘤地道：“阿立，我怎么能够一个人去睡？没事，我们一起陪着伯母吧，有这么多人陪着她，她一会很高兴的！”
    赵立叹了一声道：“好吧，谢谢你们！”
    赵立扶着父亲进屋休息，然后又出来了，几个人就坐在堂屋前，大家都没有说话，生怕打扰了死去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立忽然就起身，去屋子里找了一张纸和一支笔来，然后默默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边写，他的眼泪也是不停地流了下来，看得几个人都很是心疼。
    蒋宝珠柔声道：“阿立，你这是？”
    赵立泣声道：“我，我想给我妈写一封信，等会儿我要烧给她，我想她一定收得到！”
    赵立的手都在颤抖，一段文字在他的笔下，慢慢的呈现出来。
    妈妈，您一定是去了天堂，对吗？那里没有病痛，我真为您感到高兴，只是，只是我真的太不孝了，我怎么都不曾想到过，您会这样就增了，让我们和您天人永隔啊！
    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那个躺在冰棺中的人，就是您！如果这只是一个梦，该有多好啊！等梦醒了，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在一起，像以前那样，幸福的生活。
    妈妈，如果真是那样，我发誓，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我会陪着您，陪着爸爸，就像小时候您照顾幼小的我一样，照顾您和爸爸！想想以前，虽然很穷，可是我觉得好幸福。
    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是多么幸福啊，躺在妈妈的怀抱里，我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现在我才体会到，妈妈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是现在我失去了您，就好像那迷路的羔羊，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悲伤！
    妈妈，当我看到您安静的躺在那里，我永远也忘不了！看到您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身体静静躺在冰棺里面，一动也不动，您慈祥的面容却不带一丝的痛苦，仿佛永远睡着了一样平静，我的心仿佛刀扎般的痛，啊！我宁愿把您所有的痛苦都加诸在我身上，也不愿您就这样离开我们。如果老天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挽回妈妈的健康！
    妈妈，是我对不起您啊！如果您的儿子有能力有孝心的话，您一定不会这么早就匆匆地离去；如果您的儿子能孝顺您一点的话，就算您离开这个世界，那也一定会不带走一丝遗憾。是儿子不孝啊，甚至连见上您最后的一面，都没有见上，我这个不孝子没有及时赶回来啊，让您留下了最大的遗憾，也让我现在悔恨不已！
    我能想像得到，当您在弥留之际，一定还在企盼着您的儿子吧，您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多了，却还要努力保持神识不灭，只为等着您的儿子赶回来见最后一面，可是您的不孝子呢，远在千里之外，致使您最后的愿望也没能达成！
    妈妈，您一定是带着不甘离开的吧！妈妈，我相信在现在，您的灵魂一定就在附近，您一定还想对我说最后的话吧，只是我却听不到了。看到您因为长期输液而肿胀得像什么一样的双手，我的心都要碎了，就是这样一双手，把我从襁褓中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就是这样一双粗糙的手，辛勤劳作了一辈子，供我吃供我穿，把我培养成人；就是这样一双因为风湿而变形的手，一直为我们一家人洗衣纳鞋做饭！我永远也忘不了妈妈您的这双手，为我做的一切。在我的心里面，妈妈您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妈妈，您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善良得从来没有和别人吵过架，善良得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争取什么。知道您的人，谁不说您好啊！今天您走了，好多亲友都忍不住泪流满面的来看你，都为您的离去而感到惋惜和悲痛。
    妈妈您是世界上最勤劳节俭的人，您的衣服总是补了又补，总是舍不得买新的，您这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您总说要节约，把钱攒起来给我说媳妇，家里打牙祭的时候您总是把最好的肉都夹到我碗里，还骗我说小孩子长身体要多吃肉，大人吃肉会长胖。虽然家里不富裕，每次您赶场都会给我买吃的回来，我都会在您背兜里去找东西，因为我知道您会把桔子啊桃子啊什么的隐藏在最下面，当我找出来的时候，您总说要省着吃啊，不要一下吃完了，会拉肚子。想起这些，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妈妈，您对我总是那么的好，您从不让我下地干重活，而我又是那么的懒，就算是帮您除点草翻一下土也总是干不了几下就要逃跑，您却总是笑着对我说，妈妈一个人就能干这些活，快回去玩吧。只有一点是让妈妈您很自豪的，不管如何我总是能考得第一名，别人见到您就夸您有个好儿子成绩好又听话如何如何，看到您会心的笑我也觉得很欣慰。妈妈对儿子的爱是无处不在的，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您从来没打过我，爸爸要打我的时候，您总是护着我，您总是说儿子还小不懂事，说说就好了。
    妈妈，记得小时候我感冒了，您总是很着急地背着我小跑到村卫生室打针，不管刮风下雨，但是您病了却总是舍不得钱去看病，都硬挺过去，正是因为如此您才会积下了一身的病啊。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老话真的没有错啊，在您病重的时候，我自私得都舍不得回来看您一眼，陪您说说话，是儿子不孝啊。
    妈妈，我恨我自己的自私，恨我自己不孝，恨我自己的无情！每当看到电视报纸上某某人为自己的亲人治病砸锅卖铁上街乞讨千里求医的感人事迹，我感到无比的羞愧！
    我竟是这样一个儿子，舍不得花钱为母亲治病，害怕请假带母亲到大医院去治病而丢掉工作，害怕为您治病而举债。我为我的行为感到可耻！妈妈，都是因为我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我不能请求您的原谅，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儿子，我发誓一定要做最孝敬母亲的人。好吗，妈妈？这一世您为我辛辛苦苦操劳了大半辈子，我没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下辈子我一定补上。
    妈妈，最近我经常梦见您，您依旧还是那么慈祥，脸上总是挂着微笑，说话还是那么温柔，对我还是那么疼爱，啊！又回到了童年的日子，无忧无虑地，天空依旧是那么湛蓝，大地还是绿油油地充满了生机，我们一家人还是那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伤悲，没有痛苦，只有那无尽的母爱，让我心里暖洋洋的。真希望永远在这梦境里徜徉，不要醒来！妈妈，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努力，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照顾好爸爸，不辜负妈妈的期望。如果妈妈在天有灵，希望您保佑我们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而您在天堂，也要过得开开心心地，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节约了！等到下辈子，我再好好地孝敬您，做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写到这里，赵立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最后他还是不忘落款，写上了他的名字：不孝子赵立！
    蒋宝珠，沈欢他们围在赵立身边，看到这些文字，他们都忍不住陪着赵立一起流泪，一起悲伤。
    赵立又跪倒在母亲的灵前，亲手把这一封写给母亲的信点燃了，他知道母亲一定能收到！
    火苗欢快的烧着，青烟仿佛有灵性似的在空中打着转儿，升到了屋顶，然后消失不见！
    看着这一幕，沈欢的眼睛也再度湿润了，他想了起前世的时候，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当时他甚至在想，如果可以拨动时针，倒回过去，他就一定要好好的让父母得到更好的治疗，他要更多的陪他们，而现在他曾经幻想的，成为了现实，可是赵立呢？他是没有办法重生了。
    李铁同样有这样的感受，看着赵立木然的跪在那里，他感觉心里面有一种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的难受。
    罗飞虽然没有这样的体会，可是他的脑海里面，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个场景，原本好好的一个中年妇女，因为劳累因为病痛的折磨，满脸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任由生命一分一分的逝去，她也不愿意让她的儿子知道，怕儿子被自己耽误了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