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多好的一个母亲啊，老天爷怎么忍心这么早早的就把她的生命收回去了呢？沈欢在想，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
    对啊，作为一个重生者，此时的沈欢越发的迷茫了，人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我会是我，而不是别人，更不是小鸡小鸭之类的动物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人的自我意识并没有任何的方法研究，有时候沈欢甚至在想，重生到底是不是一种客观世界的反映？是真实的，还是虚无的？
    人在死了以后，意识是否就消散在天地间了呢？沈欢也很迷茫。
    蒋宝珠走过去，对赵立低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以后不是有伯父，还有我在你身边么，我会一直陪着你，至少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听到蒋宝珠这么一说，赵立终于转过头，他的眼睛早就通红，已经流不出泪水来了。
    “哇……”赵立像是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一下子就扑进了蒋宝珠的怀里，头埋在她的身上痛哭不止起来，他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无助和悲伤。
    在这样一个凄惨的夜晚，他的哭声是那么的让人心酸，似乎整个画面都定格了。
    沈欢他们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他们并没有一丝的害怕，蒋宝珠不停地用手抚着赵立的头，过了一会儿，赵立也慢慢的平复下来了，只是他抱着蒋宝珠的手却紧紧的，不肯松开。
    蒋宝珠也知道，此刻的赵立，确实需要一个避风的港湾，需要一个释放悲伤的地方，她能够给他。
    良久，赵立才终于松开了蒋宝珠，见沈欢他们都在看着他，他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蒋宝珠笑了笑道：“阿立，希望你不要太伤心了，伯母已经走了，今后你要努力的过得更好，让天堂的伯母看到，这样她就会很开心了。”
    赵立点了点头道：“恩，我会的！谢谢你，珠姐！”
    赵立准备站起来，毕竟跪了那么久，膝盖也有点麻木了，蒋宝珠也伸手准备扶他，哪知道赵立跪得太久，腿麻了，这一站却没有站起来，一时就突然倒向一边，蒋宝珠连忙抱住了他。
    “你没事吧？”几个人都同时道。
    赵立连忙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腿麻！”
    五个人，就这样在灵堂前守了一夜，直到五点钟左右，来帮忙的人又陆续的到了，赵保刚也披着衣服起来了。
    看到沈欢他们都没有睡觉，还在陪着儿子，他忙道：“唉，真是麻烦你们了，家里条件不好，真是对不住！”
    沈欢连忙道：“伯父，千万不要这么说，你看我们来了什么也帮不了，也就只能这样略尽一点心意了！”
    今天是第二天，按农村的习俗还不能让死去的人火化，得第三天上午去。
    沈欢他们也没有走，而是陪着赵立，虽然他们都很忙，但他们是铁哥们儿啊，怎么能不帮点儿忙就走了呢！
    第二天，道士也来了，白天要看坟地，晚上要做法事，要念祭文什么的。
    沈欢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个晚上没睡，竟然没有多少困意，到了晚上道士做法事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有点儿困了，可是他看赵立，却是一点儿没有困的意思，看来他心中的痛的确是把困意都驱赶了。
    道士做完法事，时候也是很晚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沈欢他们三个就感觉眼皮子直打架了，再不找个地方睡一觉肯定是不行了。
    赵立显然也看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就对沈欢道：“欢子，你们三个去我房间挤一下吧，我一个人守没事的！”
    这时候赵保刚便道：“阿立，你们都去睡一觉吧，让我来守，你明天还要送你妈去火化，你再不睡要累出什么来，等我去了那边，也没法给你妈交待了。”
    赵立连忙道：“爸，你说什么呢！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没事的，要不这样吧，你睡上半夜，我下半夜睡一会儿就行。”
    赵保刚只得苦笑道：“好吧！”
    ……
    第三天一大早，沈欢他们也都睡醒了，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帮忙的村民们也来了不少，今天一部分人要护送赵立的母亲去火化，一部分人呢要去道士选好的坟地，打墓基做下葬的准备。
    沈欢他们三个还有蒋宝珠，都陪着赵立，还有一些随行的人，上了一辆中巴车，一路到了县城的火葬场。
    当赵立看着母亲那瘦得成了皮包骨头的身躯，慢慢的送进了火炉当中，他的视线模糊了，泪水又止不住了掉了下来，生他养他的母亲，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只有她的音容笑貌，留在世人的心中。
    朦胧中，赵立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他，被母亲抱在怀里，逗他笑。
    “阿立，笑阿，笑一个给妈妈看。”母亲慈爱的看着怀中才一岁多的赵立，她笑得很开心，儿子长得胖胖的，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人高马大的。
    一边，长得很像成年赵立的赵保刚忍不住道：“老婆，你说他这么小，懂什么呀，他根本听不懂你说什么呢！”
    母亲依然看着儿子，温柔的笑道：“谁说的，我的儿子，可不会像你那么笨呢，将来他一定会考上大学，出人头地，让我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的！”
    赵保刚苦笑道：“行，我笨，可是我儿子聪明啊！”
    这时候躺在母亲怀里的赵立，终于像是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天真无邪，看得母亲顿时就是欢喜得紧，转过头就对赵保刚道：“你看，我儿子多聪明，他听得懂咱们说话呢！”
    ……
    小赵立终于学会蹒跚的走路了，母亲站得远远的，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温柔地道：“阿立，不要怕，到妈妈这里来！”
    说着母亲就张开了温暖的怀抱，小赵立咯咯咯地笑着，就朝母亲迈步冲了过去，母亲的怀抱就是他小小心灵和身体的港湾，他才这么大点儿，当然不会知道，母亲有一天会老去，今天他会赖在母亲怀里不起来，可有一天母亲的白发会被风吹起，母亲会需要他扶着才能走。
    ……
    小赵立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变得调皮起来，经常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有一次还差点放火把家都烧了，为此他的屁股也被父亲赵保刚打开了花。
    可是母亲还是他的坚强后盾，那一天看到小赵立被气坏了的赵保刚用竹子打得皮开肉绽，母亲心疼得当时就泣不成声，她抱着赵立小小的身体，哽咽着道：“老公，你这是干什么？你是要把你儿子打死了你才开心是吧！”
    赵保刚还在气头上呢，于是很不耐烦地就大声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宠的，他会玩火差点儿把家都烧了？都说慈母多败儿，看来真是没错！你嫌打得重了是吧，行，那以后你自己管！”
    母亲也气得大声道：“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他这么，懂什么呀？你就知道打，你就不能好好的讲道理？”
    ……
    变成小学生的赵立，成为了父母的骄傲，他的学习成绩非常的优异，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这天他又捧回了一张期末考试全班第一名的奖状。
    母亲高兴地拿着奖状，小心翼翼地把它贴到了堂屋的正中间，这样有客人一来，就能看到，现在这面墙上，已经贴满了不下二十张奖状，有考试成绩第一名的，也有三好学生之类的。
    赵保刚背着手，看着这面奖状墙，呵呵笑道：“不错，不错，看来没白打啊，现在懂事了，知道给爸妈争光了，阿立啊，马上就要到乡里上初中了，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在村小学是第一，可到了乡里，那就不一定了，你要努力呀！”
    小赵立信心满满地就大声道：“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继续拿第一的，要是没拿到，爸，你尽管用竹子抽我好了！”
    ……
    上了初中的赵立，果然不负父母所望，在全年级三个班里面，他依然是第一，无人可以撼动。
    这让人到中年的赵保刚两口子仿佛看到了希望，照这个成绩，那要是上了高中，考上重点大学不成问题。可是要上高中，上大学，那费用也不少阿，家里面经济也不宽裕，要供赵立上大学，还真有点难呢！
    这一天，一家三口就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赵保刚接连抽了几口烟，这才沉声道：“阿立啊，现在你也十五岁了，快成年了，所以呢今天我们就开一个民主的家庭会议。讨论一下你将来的考学问题。你也知道，家里经济条件不宽裕，要供你上大学的话，老爸还真有点儿担心，到时候没钱给你交学费，唉，你看，是不是就考个中专，将来毕业了也是一样分配工作，吃国家粮啊！”
    赵立还没有说话，他现在也不懂这些，反正他只知道，学校要求所有人都要报名参加中专考试，因为每个初级中学，都有任务的，必须要考上多少个中专，当然每考上一个中专，老师们都会有奖励。
    所以老师们也都不停地向学生灌输着，上中专好的思想，对这些农村孩子来说，考上中专就成为国家干部了，将来毕业了分配工作，也是鲤鱼跃龙门，从农村户口转变为城市户口，端着铁饭碗的。并且上中专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费用很低，可是上大学呢，不是一般的农村人供得起，何况大学也同样不是那么好考上的。
    赵立还没有说什么，母亲就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道：“老赵，你说什么呢？咱们家阿立成绩这么好，怎么能上中专？不行，他一定要上大学的，我去跟学校说，不能让他参加中专考试，否则他肯定会考上，那样就不能上重点高中，不能考大学了，我说你老赵，你是不是为了那点钱，就毁了阿立的前程？我就是砸锅卖铁，去打小工，去卖血，也要让他上大学！就这么定了！”
    赵立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母亲去学校大闹了一场，学校总算是不再逼着赵立去参加中专考试了。
    赵立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上了省重点高中，县中。在这里他的成绩同样的优异，只可惜在高考前不久，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得了一场大病，重感冒加上脸上不断冒出来的痘痘感染，父亲和母亲带着他跑遍了市里的好几家医院，搞了两个多月，才算是控制住了，可这时候他的学习也影响了很多，人也一下子瘦了三十斤，在高考当中发挥得并不太好，最终只考上了大宁理工学院这样一个二流的大学。
    在离开父母，前往大宁理工学院的那一天，青涩的赵立哭了，他嚎啕大哭地对母亲道：“对不起，妈，我让您失望了！学费那么贵，我知道你们去跟人借的钱，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勤工俭学，把钱给还上，还有，妈，你和爸不要再去砖厂打小工了，太辛苦了，我，我不忍心你们为了我，累出什么病来！”
    母亲却慈爱的笑道：“没事儿，爸妈身体都好着呢，你就放心的去上学吧，好好学习，阿！”
    ……
    一幕一幕的场景就这样在赵立的眼前闪过，他深深的知道，母亲就是为了他上大学，才累出一身的病来啊，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早就走了？她那小小的身躯，扛了太重的担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可是现在呢，她还没了享到儿子的福，就这样走了，甚至走的时候，连儿子的面都没有见上！
    一想到这些，赵立的眼泪就像洪水一样的倾泻而出，泪光中，他看到刚刚把母亲的遗体送进炉膛的板子，从熊熊大火中慢慢的拉出来了，此时板子上，只剩下一副小小的骨架，这，就是母亲的骨灰！
    赵立双膝一软，顿时就跪倒在地，凄厉的哭喊道：“妈！”
    他感觉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一下子就晕倒过去，三天都几乎没有怎么睡觉，又没有吃什么东西，他的身体撑不住了，此时看到母亲就变成了那一副骨灰，悲从心来，他晕倒了。
    还好沈欢和李铁动作快，两人架住了他。
    此时的沈欢也忍不住眼睛都红了，泪水也流了出来。人，就是这样走完一生的吗？作为一个重生者，沈欢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知道自己虽然重生了，但有一天，也会像赵立的母亲一样，被推进火葬场的炉膛里，变成那样一副骨架，一碰就会变成灰的骨架，然后装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长眠于地下。
    人啊，真是赤果果的来，又赤果果的去！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生下来，也有无数的生命消逝，来来去去，都是为了什么呢？
    半晌之后，赵立才幽幽醒转过来，可是这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把他母亲的骨灰，都装进盒子里了。
    赵立呆呆的，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双目无神地看着那个盒子，蒋宝珠扶着他的背安慰道：“阿立，别这样，咱们该走了，抱起你的妈妈吧，该回家了！”
    赵立喃喃道：“是啊，该回家了！妈，我们，我们走，我们回家！”
    一路上，赵立就这么呆呆的抱着那个盒子，盒子里装的，就是那个给了他生命，哺育他长大成人的女人！他已经没有眼泪可流，只是他的心里面，此刻的确是悲伤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回到那个小山村，村民们已经帮着把坟坑都挖好了，几个石匠合力用青石在坟坑里，砌了一个小小的墓室。
    赵立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亲手把它放进了那个小小的墓室，这里山清水秀，母亲到了那边，也一定会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吧，赵立心中祈祷着。
    母亲的一些随身物品，都被埋了进去，当帮忙的村民们，一铲一铲的将土盖住那个墓室，当一堆的纸钱熊熊地燃烧起来，赵立和赵保刚父子，抱头痛哭着，人世间最大的悲伤莫过于此了。
    这时候原本是艳阳高照的天，似乎也被这一幕感染了，天色不觉间就暗了下来，一阵阵的旋风卷着那些纸灰，飘向远方。
    母亲的衣物，都尽数抱出来，在坟地边上烧了，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她的一丝痕迹，仿佛她从来就没有来过一样，可是赵立知道，她永远活在他的心中，也会活在很多亲友们的心中！
    办完了丧事，村民们都散了，这时候沈欢他们三个也要告辞了。
    看着一脸悲戚的赵立，沈欢安慰道：“阿立，振作起来，伯母在天有灵，也不想看着你这样，好好的保重身体，还有你一定要照顾好伯父，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别忘记了，我们是好兄弟，比亲兄弟还要好的，记得！”
    赵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一次真的谢谢你们，陪着我，如果没有你们，没有珠姐，我真不知道我会不会，唉！行了，我送你们到村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