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年修七情

    “我叫......算了，名字没什么意义，叫我阿南好了。”
    “阿南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当两只手终于握住的时候，欢呼声已经在身后迫不及待地响起了。严实没回头，也没有功成名就，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喜悦，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家人知自家事，如果没有之前那场邂逅，他不会冲破重重阻拦，完成这样一件足以自豪一辈子的事情。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这只是件小事，影响力有限，但他很清楚这种挑战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虽然目的并不单纯，但他没有精神洁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
    只要能救人一命，当一盘小人又如何？
    只要能让那颗善良的心不被现实扭曲，冒些风险又怎样？
    安萍，我做到了！
    一想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神顿时浮现在脑海中，严实的心情又激动起来，手上突然发力，想把对方从栏杆外面一把拽进来！
    多年的运动习惯让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也让他忽略了本该注意到的问题。
    这儿不是运动场，彼此之间又很陌生，哪能在这种情况下骤然发力？
    何况两人之间还隔了道栏杆！
    阿南可能是站的太久，也有可能是被大起大落的情绪刺激到了神经，当手上传来的力量骤然加大时，没能握住！
    于是两人的手再度分开！
    更糟糕的是，由于惯性太大，地面湿滑，严实的右手拽空之后，脚下向前一滑，身体向后摔去！
    “咚”的一声闷响，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块突起的水泥地上！
    鲜血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地面！
    惊呼声这才传来，可惜已经唤不醒闭上的眼睛。
    ......
    这是哪？
    我死了吗？
    还是在做梦？
    当严实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星星点点偶尔闪烁一下，仿佛一副轻度污染下的星空图。
    一股恐惧袭来，他想喊，也确实喊了，但没有任何声音回响。他想动，却发现不了身体在哪，尝试了几次依然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动不了？
    鬼压床？
    就在他即将陷入绝望时，星星点点渐渐连成一片，开始耀眼起来！
    原本清晰的意识也随之模糊，像是退潮的海水一般，只留下些泡沫。
    “喂，醒醒！”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唤回了他那快要消散的意识，也让光芒开始变淡。
    “嗯，我，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别睡了，陪你爷爷聊聊天。”
    我爷爷？
    我爷爷早就去世了啊！
    难道？？？
    严实楞了一下，很快，记忆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很快淹没于顶。
    恐惧，悲伤，愤怒.......轮番冲击之下，星星点点的光芒又开始变得耀眼！
    意识也随之模糊，困意袭来。
    “喂，你是瞌睡虫吗？”
    “这里是哪？你真的是我爷爷？”
    “还记得那串佛珠吗？”
    “佛珠？”
    “对，这里原本是我修炼的地方，现在好挤！”
    一听这话，严实不乐意了。
    居然好意思让人喊爷爷，都这样了就不能安慰一下？
    不对，声音一点也不像，肯定是个冒牌货！
    “我怎么看不见你？”
    “看不见我很正常，你现在很虚弱，如果没有这片虚空里的魂力支撑，很快就散架了。”
    “散架？”
    “你的三魂散了，不过运气不错，胎光没有归天，幽精没有归地，爽灵也没去守墓，都被我拽进来了。”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到底死没死？”
    “肉身死了，三魂还在。”
    肉身死了？
    死了？
    死了？？？
    从天堂直坠地狱就是他此刻的心情，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那份酸楚，甚至就连记忆深处已经模糊的画面也纷纷涌来，狠狠剐着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刚给了满满希望，就用这种方式全部摧毁？
    为什么！！！
    “喂，你应该有一堆问题问我，而不是在那抖个不停，跳街舞吗？”
    靠！
    严实真想一口老血喷死对方，奈何目前状况实在诡异，还是悠着点比较好。于是把满心的杂念一股脑扔在一边，集中注意力在那不断变化的星星点点上。
    果然，当他的情绪波动不那么强烈的时候，星星点点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
    还没来及开口询问，居然被表扬了。
    “哟，资质不错嘛，这么快就能找到开门钥匙了？”
    “除了这些星星，这里没别的东西啊。还是先告诉我你是谁吧。”
    “想知道我是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还是换我问你吧，如果能通过我的考核，你或许能......把街舞跳的更好看一些。”
    听了这话，严实满心悲愤，很想比个中指！
    这么调*戏一个刚死之人，缺不缺德？
    “我不想学街舞，能告诉我更多有关于这里的信息吗？”
    “不想学街舞？难道你想学广场舞？”
    听到这种不着调的冷笑话，严实快崩溃了，被强行压制的各种念头趁机一股地脑涌了过来，意识一片混乱，好在记忆里有个点突然清晰起来。
    佛珠？
    大爷的佛珠？
    天桥上五块钱买的？
    “大爷，您是我亲大爷还不成吗？”
    “嗯呐，这才像话，我是主你是客，相敬如宾才能好好相处。”
    “求您了.......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修行，你已经没有轮回路可走，除了灰飞烟灭之外，只有修行一条路。不过这条路上的尸骨能堆成千万座须弥山，你有心理准备吗？”
    “是您把我拽进来的，您得负责！”
    “哟，这份无赖劲儿有我当年风采！我看好你，将来会是个人物！”
    一听这话，严实总算长出一口气。
    斗嘴也是门手艺，得练！
    辩论赛没白参加！
    “怎么能叫无赖呢，您既然把我拉进来，肯定是觉得我身上有您看重的地方，不然......不然也不会让我鸠占雀巢，对吧？”
    “唔，说话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有什么阴谋？”
    “哪有什么阴谋，您肯定是觉得老天爷对我太不公了，所以想拉我一把！”
    “哪有什么老天爷，公与不公都有因缘注定。你大爷我只是觉得空虚寂寞，难得有机会找个人陪我聊天。”
    “光聊天没意思，咱们能不能去外面瞧瞧？”
    “我能，你不能。”
    “为什么？”
    “你太弱了呀！”
    “怎么变强？”
    “修行！”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严实不怒反喜，没有急着询问，一番观察之后，果然有了新发现！
    当他的情绪不再剧烈波动时，那些星星点点好像都变大了些，而且个个晶莹剔透，像一颗颗钻石！
    难道这些星星点点就是他的身体？
    或者说，是他目前的存在状态？
    他现在正处于量子态？
    “灵魂状态是不是量子态的意思？”
    “量子态？”
    “就是微观粒子的能量状态，或者说，我正处于微观世界！”
    “听不懂！”
    “呃，可能有点难懂，怎么和您说呢......”
    记忆里原本不着边际的想象与猜测忽然清晰起来，严实有些激动，仿佛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正缓缓打开！
    他没有寄希望于鬼神之说，不是不想，而是思维模式即是如此。
    对于理工男来说，没什么不能用科学来解释，如果实在解释不了，那就用科学来假设好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蘑菇是水果吗？”
    “当然不是，你大爷没那么白痴！”
    “那蘑菇是蔬菜吗？”
    “唔.......是啊，不是蔬菜难道是肉？”
    “大爷真厉害，那蘑菇是蔬菜或者水果吗？”
    “你大爷拒绝回答！”
    “好了，公布答案。以上三个问题是随机挑选出来询问测试者的，每人只问一道。结果第一个问题得到了百分百的否定答案，第二个问题得到了百分之五十的否定答案，第三个问题却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答案。这说明什么？”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这说明人们在处理比较模糊的问题时，通常不会通过深入思考来给出答案，而是动用潜意识来解决问题！”
    “潜意识？”
    “在早期的研究中，我们认为大脑里面有专门用来存贮长期记忆的地方，估且称之为‘硬盘’，还有专门用来存贮短期记忆的地方，称之为‘内存’，用来处理信息的地方叫‘cpu’。以此为理论，人类发明了计算机，用来解决人脑并不擅长的复杂运算与大量信息存贮。”
    “你大爷不懂计算机，说简单点！”
    “呃，好吧。随着计算机的运行速度越来越快，人们一度认为人脑已经过时，超级计算机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取代人脑。后来通过深入研究才发现，人脑的复杂程度远远超乎想象，计算机所能模拟的只是显意识而已！”
    “还是听不懂，你能帮我把计算机给扔了吗？”
    “很贵的，大爷。显意识是浮在水面上的大脑思维模式，比如我们常说的一句话，‘先思考再行动’。这种模式相比于计算机来说太慢了，所以现在人工智能已经开始挑战各种棋牌竞技，而且还能持续学习提高！”
    “唔，小伙子会下围棋吗？”
    “不会，大爷您别打岔行么？潜意识是沉在水底的思维模式，不受控制，最常见的就是各种下意识反应，或者用‘直觉’‘灵感’来形容更合适一些。心理疾病就是潜意识层面出了问题导致的，除此之外还有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潜意识也能被人为控制，比如那些‘白痴天才’，能够一目十行记住大量信息！”
    “小伙子是个天才！”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潜意识又分前意识与无意识，前者在被意识观察到之后，就从不确定状态变成了意识；后者一直处于被压抑状态，自己察觉不到，比如大脑对身体内部环境的各种控制。”
    “小伙子继续说，大爷马上就能睡着。”
    “大爷你真能抢戏，马上到重点了。前意识是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谓的感性与理性，说的就是前意识与意识。如果两者能够融洽相处，我们就不会该做的事情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做了一大堆。如果老是对抗，轻则焦虑烦恼，重则堕落不堪！”
    “唔，不错，有点修行的味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修行，但从上面所说已经可以得出结论，其实修行就是协调感性与理性之间的关系，对不对？”
    “有点意思！”
    “虽然我现在肉身已死，只有灵魂寄居在这片空间里，可是按照哲学对‘我’的定义来看，‘我是我的观察者’，那么可不可以理解成，‘我’是灵魂，而不是肉体！”
    “是的，你，我，都还活着。”
    说到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需要时间才能消化。
    良久。
    随着一声轻叹，一条壮若银河般的光带骤然出现！
    “噫哉，众生皆俱如来智慧德相，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听不懂，大爷你这种出场方式好酷！”
    “不，不，后生可畏，说吧，知无不言。”
    “离子态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吗？”
    “能，头七那天会有两扇门开，一扇通往轮回路，一扇通往七年前。”
    “我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吗？”
    “你想逆天改命？”
    “大爷，您亲口告诉我没有老天爷的！”
    “佛笑世人，爱恨嗔痴看不透，七情六欲放不下，生老病死永轮回。”
    “明明放不下，却非要强迫自己放下，修行岂不成了强人所难？”
    “也罢，你还年轻，不入世谈何出世。七年若能修得七情圆满，再续前缘也说不定！”
    “那我能上路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先看我......七十二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