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个问题

    当张巍再一次拧动门把手的时候。
    咔哒。
    锁芯顺利的发出一阵金属声，主卧的房门，终于开了。
    张巍从房间里出来，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这个夏日的夜晚，迎面一股热浪扑在他的脸上，但是他没有对闷热的烦躁，只有生的喜悦。
    白西装跟在张巍的身后，两人一起来到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下来。
    再一次面对白西装，张巍少了一些拘谨，那份对重要客户的恭敬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恭喜，你活下来了。”
    白西装洁癖晚期一样反复清理了沙发表面之后，落下了他尊贵的屁股，看向沙发另一边正一脸牙疼的张巍。
    “恭喜？接下来，等着我的，至少无期徒刑起步吧？我现在跑路的话还来得及吗？你说警察要是追上了我，会不会直接开枪击毙？”
    张巍翻了个白眼，瞄了一眼周一琳的房门。在那个房间里，可还关着三具赤身luo体的尸体。
    这套房子里的租客，现在就自己一个人还活着，警察问起来怎么说？那三个哥们儿是三角基恋？玩儿嗨了互相弄死的？
    主卧的那个女人又怎么解释？警察昨晚可是见过她的，还正经录了一份口供。现在呢，她的尸体估计早几个星期就变成猫屎了，点几杯猫屎咖啡能不能获得警察的谅解？
    张巍知道，自己算是死活说不清楚了，现在就看主动自首的话，能不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第一。”
    白西装竖起一根食指。
    “那个女人，从头到尾，警察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你们昨晚看见的，警察给她录口供，不过是她强加给你们的幻觉。自始至终，在那两个警察的眼里，这个房子里，只有你们四个人。”
    “第二。”
    “那三具尸体，现在已经不在那个房间里面了。明天早上，他们会在一起车祸现场被人发现。理由嘛……因为死人了，所以连夜搬走，结果发生了交通意外。”
    “所以，没有无期徒刑在等着你，你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不会有人击毙你。”
    白西装跟个知心姐姐一样，逐个回答了张巍其实是在吐槽的问题。
    “只是，你为什么要跑路呢？”
    白西装故作好奇的看着张巍，一本正经的反问了一句。只是他眼中的戏谑，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张巍也不理会白西装做作的调侃，他的全身都放松下来，软软的瘫坐在沙发上，紧绷了一个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了弦。
    “那么，现在可以谈谈我们的事情了吗？”
    白西装又重复了一次刚刚在主卧里的话，只是用上了询问的语气。
    他的表情，也真正的正经起来。
    “我们的事情？什么事情？”张巍懒洋洋的问道。
    他现在其实很累了，神经放松下来之后，后怕和疲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为了提高沟通效率，也让我们的交流不那么枯燥乏味，我有一个提议，你来问，我来答。怎么样？”白西装说道。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只有三次提问的机会，能获取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全看你自己了。”
    说完之后，白西装便不再出声，静静的等着张巍提问。
    三次提问机会吗？
    张巍在心里暗自乐了起来，别的什么不敢说，像这样限制次数的提问，他有经验啊！
    干广告这一行的，不就是想方设法的去获取甲方爸爸的需求吗？不然怎么满足甲方的需求？何谈服务质量？
    特别是一些特定的场合，比如项目招标会的时候，每一家参与竞标的广告公司，都是有提问限制的。
    有些刚入行的新嫩，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让问三个问题，竟然直接问出了项目时间、项目地点、项目规模。
    面对这样的三个问题，甲方爸爸只需要一句话就能给你答全了。
    某月某日，某某地方，集客多少多少人次。
    完事！
    广告行业里，但凡是有经验的老油条们，谁也不会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比如张巍的老板，他有一次就问甲方爸爸。
    能不能详细说一说贵公司的完整需求是什么呢？
    看看，看看，多鸡贼！
    单单就这一个问题，招标会上的那位甲方代表就回答了半个多小时！
    ——————
    张巍那一双细长的睡凤眼，亮了起来，他的嘴角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笑意。
    “关于你安装在我手机上的微视app，能不能详细说一说你们的完整计划是什么呢？”
    说完，张巍一脸期待的看着白西装，他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得意。
    然而……白西装他……他……
    “不能。下一个问题。”
    干净的。
    利索的。
    斩钉截铁的。
    毫不拖泥带水的。
    不能？！？
    如果不是睡凤眼，张巍的眼珠子估计都要瞪出眼眶来。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最好把你对付广告客户的那一套收起来，对我没用的。”
    “…………”张巍被噎得无语。
    “另外，鉴于你愚蠢的浪费了一次机会，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问什么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之类的白痴问题，我真诚的建议你问点对你来说稍微有价值一些的。”
    “…………”张巍再一次无语，他在心里准备的下面两个问题是……
    白西装是什么人？
    白西装……来自哪里？
    他的脸上忍不住一阵发烫。
    张巍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现在自己最迫切需要知道的是什么。
    从那个微视app被白西装安装上开始，他就开始经历可怕的灵异事件，还有恐怖的死亡倒计时。
    看白西装的态度，张巍可以肯定，今晚不会是最后一次，自己今后肯定还会遭遇各种诡异恐怖的灵异事件。
    那么，怎么对付厉鬼，就成了眼下对他来说最有价值的信息。
    那就问怎么对付厉鬼？
    张巍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猛地想起了刚才白西装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
    不能。
    这孙子总喜欢标新立异啊！
    这要是问他怎么对付厉鬼，他万一要说，用茅山道术啊、九字真言啊、苗疆蛊术啊、东北跳大神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这让自己上哪儿学去？
    这样跟那个“不能”有什么区别吗？
    坚决不能问这个问题！
    突然，张巍想起了白西装刚刚在主卧里说的一句话……
    “够了，既然已经清醒了，就收起你那副鬼样子吧，做给谁看？”
    清醒了……
    是什么意思？
    张巍敏锐的感觉到，这一点，似乎涉及到了对付厉鬼的关键。
    “你刚才在房间里面，说的清醒了，是什么意思？”说完，张巍紧张的看着白西装。
    而对面的白西装，脸上明显的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孺子可教，很不错的问题，让我不得不告诉你更多的信息。”
    张巍细长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激动。
    问对了！
    “要回答你的问题，首先我要告诉你，鬼，到底是什么。”
    白西装开始娓娓道来，张巍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人死了之后，身体里最本源的能量，会离开肉体，成为一种纯粹的能量体。这种能量体，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鬼。”
    “跟其他的能量不同，鬼，是可触碰并且拥有超越普通人的能力的，比如你今晚遇见的所有的诡异的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是那个女鬼的能力体现。”
    “但是，鬼的存在，以及它们的能力，都有一个核心的基础，而且是唯一的基础。”
    “普通人的精神力量支持。”
    说到这里，白西装刻意减缓了语速，张巍明白，这就是关键信息了，相当于拍黑板划重点。
    “恐惧、憎恨、厌恶，或者喜欢、爱慕、思念，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只要是普通人对鬼产生的精神力量，或者说情绪，就能让鬼生存下来，并且变得更加强大。”
    张巍忍不住打断了白西装。
    “那个女鬼的生存基础，就是我们这几个人的恐惧？”
    “对。刚开始的时候，只有她那个死鬼丈夫的恐惧力量，所以那时候她并不太强大。后来，她控制她的丈夫，杀死了周一琳，又控制了周一琳，让你们所有人都充满了恐惧。那时候，她才开始拥有了你所看见的能力，比如空间转移，比如制造更强大的幻境。”
    听到这里，张巍终于想通了整件事情。
    女人被丈夫杀死，变成了厉鬼，又不断折磨自己的丈夫，获取他的恐惧力量，从而生存下来。
    再之后的事情……
    就是张巍昨晚的恐怖经历了。
    “那么，你说的清醒是……”
    白西装又赞赏的看了张巍一眼。
    “普通人的精神力量，会让鬼迷失本性，让它们只能遵循死前的执念，不断重复。还是说那个女鬼，恐惧的力量，让她彻底变成一个厉鬼，她成为了一个杀戮的机器，只知道疯狂的复仇，无论目标是谁。”
    “而当你的微视app让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这个房子里面，还活着的人只有你一个了。那时候的你，因为有了黑猫，并且对我所说的‘她怕猫’，也深信不疑。换句话说，你当时的恐惧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疯狂，甚至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所以，那个时候，其实她就已经开始清醒了。也因为后来她完全清醒了，所以她对猫的惧怕，也就消失了。”
    白西装停止了回答，张巍的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拼命的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每一个信息。
    这些，可是关系到他以后能不能在灵异事件中活下来的关键。
    “第三个问题？”白西装微笑着问道，看起来他对张巍的态度非常满意。
    张巍没有立即开口，又闭着眼睛把白西装说的话默默回忆了一次，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复读。
    其实……
    白西装看了一眼张巍的手上，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巍还真当白西装没有发现他悄悄打开的录音软件？
    装，你接着装！
    终于，张巍结束了在白西装看起来拙劣无比的表演。
    “我的第三个问题是……”
    “你，或者说你们，在我的身上，到底要达成什么目的？”
    害怕白西装拒不回答，张巍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我想我已经问得很精准了，并不是宽泛的想套你的话，而且，这也是关乎我自己的切身问题。”
    张巍说完了之后，白西装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那个几乎是他招牌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聪明。最后的这个问题，你几乎问到了整个计划的核心。”
    张巍顿时失落无比，既然白西装这样说，那就还是……
    不能回答吗？
    “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