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杨广的下丹田气海之中，黑水滔滔，深邃幽远。
    轰隆隆。
    不知何时，黑水之中，一头庞然大物浮出水面，只露出如山岳般的背部，连绵数千里，上面是望不到尽头的大陆，连同日月都在其中沉浮。
    大鲲浮水，承载日月，难以想象的力量弥漫，上击九天，下临幽冥，无所不在。
    “先天！”
    杨广仿佛与那大鲲融为一体，肆意的游荡在北冥大海之中。
    按照纪宁的推演，下一步鲲化为鹏，就是武道宗师，相当于练气第二重，观微之境。
    纪宁睁开双眼，先前的一幕如梦似幻，那种遥遥操控他人，如掌上玩偶般的感觉，仿佛盛开的罂粟花一样，诱人无比。
    “如果按照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走到了终点，那就是他化自在，无上天魔。虽然不知道能否真正走通，但是道旁的风景，却已经美不胜收。”
    纪宁心念起伏，最终归于平静。他现在手头有好几件事情，
    一要翻译长生诀，探寻古之先贤广成子成道之路；
    二要通过传国玉玺的碎片，炼化其灵性根源；
    三要培养外丹，修炼《白帝庚金不灭剑典》；
    四要钻研“火劫”、“水毒”的丹方；
    五要关注杨广、寇仲和徐子陵三人；
    六要……
    真可谓是千头万绪，让纪宁恨不得将自己分成数份。
    这一天傍晚，纪宁忙里偷闲，来到了临江宫游览风景。
    三个月前，杨广在这里遇刺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一次。
    纪宁走到临江的高台上，前方江水滔滔，他轻声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时，一叶轻舟，突然出现在浪涛汹涌的大江上，随着浪涛摇摆起伏，竟没被水流冲带往下游去。
    小舟无帆亦无桨，舟中之人仅是负手卓立，顾目四盼……
    最让纪宁惊异的是，双方相距如此之近，但他的道心却未生出一丝一毫的感应或警兆。
    凭纪宁的目力，留意一瞥之后，恍然大悟，对方的功力和道行均已臻至浑合自然的层次，几近于天人合一的通玄之境，确实可在里许之外瞒过他的感应。
    船头卓立的是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躯更是伟岸如山，神仪气度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当今之世，能有此等武道修为的只有三个人，突厥战神“武尊毕玄”，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中原道家第一人“散人”宁道奇。
    毫无疑问，此刻出现在大江之上，正是宁道奇。
    纪宁迈步走下了江边的高台，踏着无形的阶梯，来到了江面上。凌波微步，宛如飞仙。
    宁道奇遥遥望去，只觉对方的身法姿态超凡出尘，每一个动作均有种浑然天成，潇洒优美，教人不忍破坏的完美之感。
    就像平素所观之清泉在石上流过，青山不碍白云飞翔的大自然动人景像，要去便去，要住便住，御气乘风，逍遥自在。
    隐隐间，宁道奇从对方身上捕捉到某些难以言喻而又颇为熟悉的痕迹，或者说是“道韵”！
    毫不犹豫地，宁道奇向着纪宁遥遥朗声招呼道：“相逢即是有缘，紫虚真人何吝于过来一会，同赏良辰美景？”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源源不绝，似从遥不可及的天边远处传来，若不留心，则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则字字清晰，无有遗留。
    纪宁知晓这是一种无形中集运精气神力量的音波奇功，在宁道奇施展出来，却又显得无比自然，毫无烟火气，一如随口言语。
    神动而身随，他衣袖一挥，整个人便落在了小船上，温声笑道：“久闻宁道友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听得对方语气清远平和，如清风徐来，丝毫没有提高声线的感觉，宁道奇神情一动，眉宇间毫不掩饰因偶遇奇人异士而说不尽的欣喜。
    两人微笑对视，但在眼神相触的一瞬，却各自情不自禁的浑身一震，均感触到对方眸子不经意间流露着的，源自于心灵深处，若隐若现却又至纯至灵的无穷玄机。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就像所看到的是与这现实世界不尽相同的另一浩渺天地，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其周流运转间又蕴含着庞大无匹的力量……
    在两人的心灵深处，那与各自本性真如浑融为一的“浩渺天地”截然不同。
    宁道奇在修心炼性上兼得道、佛两家之长，一颗道心虚极静笃，真如不动，空灵不拘中自有其坚若磐石。
    而纪宁道心的模糊轮廓既混沌圆融，又变幻奇诡，深藏着无穷玄机，难以捉摸。
    这是源于二人参悟宇宙天地人之道各得一隅，深深烙印在心灵真核所形成的自己独特“道”。
    宁道奇不愧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之一，其高明程度确是出乎纪宁的预料，其精气神浑然满溢，已隐隐然触及人之极限，且返璞归真，圆润无暇，半只脚已经迈入了“天人合一”的境地！
    可以称之为半步通玄。
    宁道奇眼神深邃，闪动着充盈智慧的神秘异芒，轻松自然的瞧着纪宁，道：“紫虚道友天资横溢，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实属千百年罕见。
    只要你肯抛开无谓执念，一心精修，远老夫更有可能超越天人界限，到达生死之外的彼岸，成仙成神，完成每一个生命渴求的最高成就，踏足无数前辈高人梦寐以求的‘仙界’，一览其中神奇。
    如此岂不比混迹朝堂，乱政祸国，荼毒苍生要更有趣千百倍？”
    纪宁闻言，哑然失笑道：“宁道友把废话省回去吧，成不成仙，在下自有计较！道友若不出手，请恕在下这就告辞了！”
    宁道奇不以为忤地笑道：“紫虚道友少年得志，有此等不将天人桎梏放在眼内的自负，放纵自己徜徉于生死胜败之间的红尘万象，亦是人之常情。
    生死之间的引人魅力正在于此，就像一个精彩无伦、刺激无比游戏，以生为始，死为终。
    由成孕开始，游戏开锣，我们全情投入，演尽了悲欢离合，在成败之间，忘记了自己只是过客的身分。
    世间千万人难有一人可悟得天道玄机，一人轮回千百世亦未必有一世可以如紫虚道友一般少年得道。若是道友白白错过一世仙缘，实在可惜！”
    言述之中，宁道奇看似神态悠然，实则暗自很仔细地留意纪宁的每一个表情，尝试找出纪宁的弱点，加以利用和进击，不战而屈人之志。
    在这滚滚东流，埋葬了无数英雄豪杰的大江之上，尤显得他所说的生命之谜、仙道缘法充满难以言喻的可信度和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