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底层人

    赵吉旺越说越激动，眼球充满了血丝：“你以为我想偷人东西，天天被人追着跑吗？你以为我不想每天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吗？是他妈的现实不允许！上流社会的那些家伙视金钱为粪土，他们会在乎这区区一个破包吗？如果他们真的在乎，为什么不自己来追我，反而大声向周围人呼救，让你们这些喜欢见义勇为的人伸出援手？”
    “你们冒着生命危险追我，最后还不是要乖乖把包还回去，换来一声简简单单的谢谢？你以为你逞英雄会被人铭记吗？不，你充其量只是一个比我优越一些的普通人罢了，或许今天明天那个女人还会在茶余饭后对身边的朋友提起你，但不出一个月就会把今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赵吉旺深吸一口气，语气逐渐趋紧平稳：“但是我不同，我是社会底层的人，为了生存摸爬滚打，我知道人情对我的重要性。对那女人来说，放过我只意味着丢了一个包，对你来说，放过我只是让你失去了当一回英雄的成就感，但是对我而言却是免除了一场牢狱之灾。我会永远记住你今天慷慨放我离开的恩情，或许你永远也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机会，或许我们以后很难再见面，但我会永远对你心存感激，祝愿你今后的人生一帆风顺。”
    “如果我放了你，你愿意把包交给我，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勾当了吗？”何辰反问。
    赵吉旺想也不想道：“包可以给你，但我无法保证就此收手。说得难听点，我已经是惯犯了，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我，就算让我去自首，把我放出来后还是会操起老本行。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就算我感激你放过我，也不会因为你放我一马而想要自我救赎。”
    “我可以为你提供工作。”何辰道：“别看我这样，但我手里有一大笔存款，我可以用这笔钱投资，开店，到时候我会雇用你为我工作。”
    赵吉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不好意思，我不应该笑的，但是你的话实在太好笑了。我不是不相信你有能力为我提供工作，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我无法找到工作还是我不想去工作？你说你会雇用我，雇用我做什么？端盘子？做清洁？发传单？保安？”
    “辛辛苦苦一个月拿到手的只有勉强维持温饱的薪水，难道我一生都要在别人手下工作，一辈子偿还房贷车贷吗？我承认偷抢不对，但不可否认这是我所了解的唯一简单快速的赚钱手段，就拿我手里的这个包来说，它的价值就抵得上至少一年的普通服务员的工资，而我需要做的仅仅是鼓起两分钟的勇气，并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用我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逃离现场。”
    何辰从赵吉旺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的负罪感，亦或是恐慌，有的只有洒脱和坦然，似乎这种事对他来说稀松平常，不管是成功逃跑还是被抓，都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他什么。
    何辰失去了和赵吉旺沟通下去的兴致，不管赵吉旺说的多么冠冕堂皇，犯错就是犯错，何辰不可能因为他说出了异于常人的见解而放他离开。
    何辰强硬的拉着他叫了一辆的士，送他去派出所自首，警察尽职尽责的将他拘留，并承诺一定会将包还给失主。明明事件完美解决，可何辰回去的路上心中没有任何成就感，仿佛他的所作所为和想象中的豪杰完全不同。
    何辰很确定赵吉旺没有撒谎，他就是这样一个想要改变，但却不愿付出行动，最终自暴自弃的人。这种人放眼世界绝对不止赵吉旺一个，而愿意阻拦这些“赵吉旺”的英雄却寥寥无几，况且就算阻拦了他们，也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赵吉旺出现。
    想要制止这种现象，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要么用更严格的惩治力度对违法犯罪进行打击，要么消除贫富差距，让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说来简单，但何辰知道任何一条都无法真正实现，只是他个人可笑的空谈，他以前不理解为什么斑和带土这样的希望世界和平的强者会走向极端，但现如今他竟是多少有些理解了两人的想法。
    拯救一个平民，拘捕一个犯罪者都是没有用的，只有让世界变成每个人都满意的样子才一劳永逸，可他做不到，没有任何人能做到。但何辰很清楚，哪怕是无用功，哪怕阻止了一个事件也还会有更多相同的不同的事件发生，只要事件发生在他眼前，只要力所能及，他就会伸出援手。
    何辰回到商业街，从他追上赵吉旺再到送其去警局前后也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沈蕊还在原地等他，只是在沈蕊的身边有几个头上带着头巾，嘴里嚼着口香糖，手上拿着滑板的街头青年将她团团包围，周围的路人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旁笑着看好戏。
    其中一个青年掏出一只墨镜戴上，吐掉嘴巴里的口香糖比划出一个摇滚的手势，其他伙伴心领神会为他打起beatbox，他则富有节奏感的即兴说唱起来：“呦，我想说你是我最爱的女孩，为了讨你欢心我会拿出全部底牌，虽然我酒量不行不会写诗不是李白，但我的freestyle能让全场人燥起来，呦！能不能给我你的qq，你愿不愿意拿起滑板和我溜溜，实在不行也可以交出你的微信，我愿意为你痴狂直到化为灰烬！”
    这青年唱完，所有青年都跟着欢呼，路人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手叫好，还有些好事者以为两人是情侣，干脆起哄道：“答应他！答应他！”
    “让一下。”何辰看到这样的场景顿时黑了脸，迅速从人群中走出拦在沈蕊面前。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站在这里等你，他们突然就跑过来缠着我，那个男生还一直管我要联系方式。”
    “给了吗？”
    “没有。”
    “那就好。”何辰给沈蕊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转而看向刚才那说唱的青年：“你又是怎么回事？趁我不在调戏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