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拿起餐巾的人

    宫珏被风沙迷了眼睛，她用力攥住领口的微型麦克，声线颤抖。
    “翡翠小队执行任务！保护目标，带他去最近的安全屋……”
    以她在情报系统工作九年的经验和嗅觉，立刻就听出了这位不知名高级领导的潜台词。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生命，也要将保护任务贯彻到底。
    “迅速集合，小腿、王超，你们把人抓来，我和老猫开车，负责在胜利大街与花海路的交界处接应！”
    “如果我和老猫没能赶到接应地点，不要救我们，继续执行任务。虽然很残酷，但我必须要表明，即便是任何人落在后面，在任务完成前，我也不会为此耽误时间……”
    “是。”
    “明白了，头。”
    翡翠小队语气郑重，没人对宫珏的命令提出质疑。
    宫珏柔弱的外表下是冷玉般内敛温润的心灵，她远比发育迟缓症导致的少女模样成熟得多，也狠戾得多。从国外归来的高级特工，无一不是游走刀尖、在残酷情报战争中幸存的佼佼者。
    她活动着手指，抽出大腿外侧的医疗盒，向手臂打入一针名为“星斗6号”高效兴奋剂。
    这种混合了肾上腺素和吗啡的复杂化学药剂，是从猎鼠计划参与者体内提取到的物质合成制作，具有屏蔽痛觉、提高身体机能的作用，效力是普通军用兴奋剂的十几倍！
    超强效果的代价是长达半个月的卧床休养，甚至会留下永久后遗症。
    宫珏不怕死，只怕有遗憾。
    她咬紧牙关颤栗着，慢慢适应兴奋剂的药效在全身各处发挥作用。“唔！谁骗人不疼的……那帮制药的绝对没亲自试过！”
    使用说明上，从注射到生效时间是10秒钟。
    宫珏被剧痛折磨得冷汗直流，紧盯手表倒计时。“4、3、2、1……现在是一点零三分，争取在4分20秒内赶到接应地点。”
    她深呼吸，抬头，然后向天台楼梯口全力奔跑，骤然爆发出猎豹般的速度，快得像是一道灰绿色的影子。
    三星创业大厦是26层的设计。
    宫珏看到电梯还在一楼慢悠悠的等人，她可等不了时间，当即奔向安全通道，高高跃起燕子一样轻啄墙壁，借助双腿与墙壁的反作用力，纵深滑向下一层的楼梯，还没等身体跌落地面，脚掌再次点在了新的墙壁上。
    咚咚咚——
    处于星斗6号的激发状态，她以墙壁弹射的离奇方式，化作正方形循环的闪电，速降到地下听停车场。
    老猫早已备好了车，他只看到安全通道大门闪过一团黑影，下一瞬宫珏已然出现在副驾驶位置上。这潇洒的中年老男人正震惊地盯着她。
    “你用那东西了？不要命了！”
    宫珏怒道：“少尼玛废话，老子疼！”
    老猫摇头踩下油门，车轮在地面剧烈摩擦，刺鼻的烧胎味中，suv倒车然后急速离开停车场。
    正宗兰州拉面馆。
    韩飞默不作声地挑起面条，放入口中。植入他颅骨侧面的骨传导耳机，正传递着截获的各路情报信息。
    “小兄弟，你这样吃可暴殄天物了。”同桌食客对韩飞摆摆手，嘲笑道：“第一次用筷子？我看你捏筷子捏的手关节都白了，吃仇人那？”
    “不好意思。”韩飞缓慢地放下筷子。
    当啷。
    筷子落在桌面上，吸引去这位食客的目光，转瞬，目光从嘲笑转变成惊骇。实木筷子侧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得是多么强大的怪力才能刻上去？！
    食客起身，扔下结账的钱匆匆离开。
    韩飞也注意到了筷子的模样，悄悄将这筷子收到衣兜里，然后重新取了一副新筷子，只是拿在手上，没有再次动口。
    星火学社的所作所为，瞒不了他，特工们一条条悲观消息，无时不刻在撩拨着他的愤怒。
    韩飞想冲出去。
    近距离将那些自诩为进化者的人一个个用高压氦气引爆。
    但他不能这么做……
    伽倗谨小慎微，轻易不抛头露面，这已经是能抓到他的最好机会了。如果任由他在地球上四处逃亡，只会死更多的人。
    这笔账必须得到清算。
    韩飞庆幸，他无比庆幸自己拥有文明模拟器，能够在这千百年来人类文明最危险的关头，提供一些不可或缺的助力。
    他难以想象，若自己只是普通人，在这文明战争前的混乱中该怎样无助的随波逐流。
    引领世界规则的是“首先动手拿起餐巾之人”。
    圆桌上的餐巾不分左右，第一个人拿起“右边的餐巾”，其余人就不得不跟着拿起“右边的餐巾”才行，否则会面临无餐巾可用的境地。假若第一个人拿起“左边”，则所有人也会拿起左边，非得这样做不可。
    所以第一个拿起餐巾的人就会变成“规则”，这就是文明社会的基本定理。
    一块土地的价值多少？
    要有人率先订下金钱的价值。那么，此人是谁？
    火车铁轨的尺寸、电器用品的规格、甚至是法令和法律，是谁最先为这些东西下定义呢？
    是民主主义、众人一同去商量？还是自由竞争的结果？
    都不是。
    答案是由能拿起第一块餐巾的人来决定。“非左即右”的世界，像是圆形餐桌一样均衡，只要一产生变动，所有人就非得跟着采取应对行动不可！
    1点13分26秒。
    轰隆——！
    砰！
    冲击波击碎了商铺玻璃，然后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
    胜利大街的拐角，宫珏和老猫的suv被掀翻，高高扔起十几米高，然后再猛然落下，玻璃震碎满地，两人生死不知。
    其余翡翠小队的人不知踪影。
    马路上各种汽车燃烧的扭曲火光宛若魔鬼狞笑，行人惊恐地望着地狱般的街景，尖叫，报警，崩溃！
    拉面馆里所有人都慌乱地抱头蹲在桌子下，老板望向那正往外缓步前行的身影，用尽勇气喊道：“回来！外面太危险了——”
    韩飞置若罔闻。
    他原地伫立，眺望远处正快速逼近的两个身影。
    一身穿灰色罩袍子，一满头红发，正用双手不停引爆周围的车辆。二人正是伽倗与红魔，他们终于突破层层阻碍，找到了韩飞！
    红魔抬手撕碎了面前挡着的小货车，目光嚣张盯着韩飞：“你就是绯红之王的设计者？有意思，还不逃跑吗！”
    伽倗冷冷注视韩飞，等待他做出回答。
    “绯红之王，屏蔽所有周围监控、网络和电磁信号。”韩飞脑中默念。
    汽车橡胶燃烧的黑烟，将他和伽倗、红魔笼罩其中，旁人无法观察其中，在这恐怖的人为灾难面前，也没人有心思看向这里。
    红魔性格急躁，准备动手将韩飞抓过来。
    伽倗却突然拦住了红魔。
    这个年轻男人的镇定已经超出了勇气的范畴，更确切的说，是让伽倗微微不安的有肆无恐。
    可他能有什么依仗？
    一个聪明点的普通人类，只是设计的电子系统给伽倗造成了一些小困扰。
    而伽倗拥有仓谷帝国的科技结晶心灵火种，随意操纵磁场，看似超自然的雄浑伟力超乎地球人类的想象。百米之内，无人可敌。
    伽倗沙声喝道：“韩飞，你跟我离开，我不仅不杀你，还会赐予你一辈子得不到的财富和力量！”
    “伽倗先生正在带领我们走向光明伟途，你正在迷失本心，在最不正义的事。只有星火学社和伽倗先生，才能引领人类走向进化的未来，违背我们只有死路一条。”红魔半威胁半诚恳劝道。
    韩飞摇头。
    “第一张餐巾何时拿起，怎样落下，该由我决定、由我安排、由我分配……只有这样，才能让世界收获到他们应有的幸福。”
    伽倗心头一跳！
    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危险正在逼近，但没把握到那危险的踪迹。伽倗像是看痴人一样嘲笑道：“你有资格这样做？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
    伽倗不打算再多说，已经决定直接动用心灵力量。
    可他看见，韩飞突然抬起右手，诡异至极，某种血丝不停从手掌纹路蔓延而出，缓缓滴落到沥青马路上。
    韩飞以行动拒绝了伽倗，以言语展示坚定本心。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均是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