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百日维新 一

    伏羲级可控核聚变核心丙改型，是远征军工业部与科学部联手在这颗超低重力地球制造出的“最可靠能源设备”。
    这产自于主物质宇宙地球最聪明的人类的大脑。
    韩飞曾经在翡翠文明的贸易星疯狂钻石上购买并搜集了大量科学资料，人类在核科学这条直达宇宙终极奥秘的路途上，欠缺的或许就只是复杂拼图中的小小一块。
    人类，这一诞生与太阳系的智慧族群，终于揭开了太阳宏恒的秘密，并将其用“磁科学”辅助实现了百年来，人类的永恒能源之梦。
    “看呐。”
    郑博士将脸颊轻轻贴合在玻璃幕墙表面，他迷离地望着那发出耀眼光芒的圆环装置。已经被玻璃处理并减少了99%的光线强度的炽热，依旧会让注视者的眼睛感到刺痛和眩晕。
    这颗平行地球的物理条件，比预计中的还要更适合“核聚变”的反应环境。
    计划中扩增到全球7900台的大型虚数反应炉，需要全人类在20世纪所消耗能量总和的一百六十万倍，这么多能量，只有太阳光热的来源——核聚变才能提供。
    巴加内尔看着那玻璃后的日轮。
    无法理解可控核聚变对于智慧文明之伟大的他，在周围那些异乡贵族们的激动情绪中，感受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惧。
    他们抱头痛哭。
    他们相拥庆祝。
    他们呼喊着我听不懂的话，他们为那光芒喝彩，从他们的眼睛里……巴加内尔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俾斯麦号的舰首授勋的刹那。
    那是一种自信的、所向披靡的、战无不克的信念。
    就好比是刻在骨头上的文字，融化到肌肉和血管里，灌输到大脑中，使得自己无比确信一个事实，那便是必然会来到的胜利！
    没有什么比敌人对胜利的信心更可怕的了。
    有人为巴加内尔解开了手脚的枷锁，让他站起来。巴加内尔浑身湿漉漉的，肌肉瘫软地提不起力气，曾经的金色狮子现在就像是从水塘里拎出来的猫咪。
    马理全见到此情此景，对郑博士感叹道：“这个神圣罗马帝国的指挥官，一定是位非常聪明的人啊。看样子他已经明白了，缺少知识，没有信息，又无人帮助，他就已经懂得了，这般精准的直觉，若是出生于主物质地球，肯定也会成为我们中的精英吧。”
    这位19岁的青年人，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另一个人赞叹。他猜到了击溃巴加内尔的原因，是绝望。
    是低等文明在高等文明的全面压制下的无力。
    马理全不介意再向这位将军多交流几句。
    安静、凉爽的牢房里，他为巴加内尔倒了杯龙井。
    苦涩又甘甜的奇异口感，让巴加内尔提起一丝精神来。巴加内尔观察着现代光雕技术在金属杯表面镌刻的细密纹路，不错和完美的差距正在于不可见的弧度上毫毛的偏差。
    人类能感知到这股偏差，并且会在完美的美学艺术面前当即折服。这不是巴加内尔发现过的最令他惊讶的东西，他只是微微感叹了一句大师的手艺，便抬起目光，看向马理全。
    三十岁，两个文明，平行的宇宙。
    堪称是远比儿子在青春期发现与父亲之间更远的代沟了。
    巴加内尔道：“你们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对你们来说……不，我们的国家对你们而言，也轻易就能征服，你们在图谋什么？火枪、大炮、军舰、飞艇，在你们面前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你们在等待什么？作为军人，作为舰队的前指挥官，作为帝国的战略家，我想不通！”
    “从成为军人的一刻起，我就准备好了去任何地方。”马理全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可他们告诉我这就是我人生的终点。”
    “这是哪？”
    “地球。”
    “所有人的终点都在地球上。”
    “错了。”
    马理全哈哈大笑：“大错特错啊！你我会死在这，但在几十年后，甚至是几百年后，我们的子孙后代将征服那片宇宙星空！我有这信心，我相信他们，正如我现在相信你会选择站在正确的阵营中一样。你是聪明人，应知天命不可违，大势所趋不可逆，神圣罗马帝国注定消亡，所有国家与制度必须改写，你若是对你的故土与人民有哪怕半分怜悯与责任感，就要意识到这是你必须的使命。”
    巴加内尔明知道敌人在招降，心中那难寻的抗拒感和愤怒感，让他顿时警觉，然后陷入强烈的羞愧。
    直到马理全离开，他也没能从自我耻辱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远征军的核试验成功了。
    基地终于能摆脱战时紧急能源供给状态，将建设和制造摆在工作日程的首要位置。帝国舰队的俘虏们也因此吃到了一顿相当丰盛的庆祝餐。
    营养专家们惊异于这些船员糟糕的健康情况。
    “营养不良，以及各种慢性病，七成以上的俘虏都患有不同程度的贫血和骨质疏松……至于肠道疾病和口腔疾病就不用说了，百分之百的患病率。”
    “是工作情况太恶劣？还是卫生条件不发达？”
    “都有。卫生部的医生还在一些被淹死水手的肠胃里发现了大量不可消化的蕨类植物。从肠道分泌液的沉积量分析，他们应该至少有一两个月没吃过好饭了，等等，你们给他们发了和我们一样的庆祝餐？”
    “是，不是说他们很饿么……上头就决定拉拢拉拢民心。”
    “会死人的啊！”
    生活与富足的现代社会的远征军们，距离馒头噎死人的饥荒年代已经有段距离了。人在长期饥饿时遇到食物会暴饮暴食，消化器官长期处于半荒废的状态，突然大量进食，会引起极大的系统负担，严重者会致人死亡。
    好在卫生部发现问题比较早，只有十三个幸运的倒霉蛋被活生生撑死了。
    这些倒霉蛋的朋友们倒是没流露出过多悲伤。
    “这些人是在吃饱的幸福中上天堂啦。”竟然还会有俘虏羡慕死掉的人不会在挨饿。
    马理全抓捕了一个哄抢同伴食物的俘虏，正将人押去禁闭室，路途中，他接到突然消息。
    巴加内尔将军自杀了，他留下一张纸条，上面说写给马理全先生。
    马理全缓缓打开那张夹在狮子徽章中的小字条，看到内容，表情微动。
    “我愿做有尊严的尘土，埋在光也照耀不到的黑暗大地。朋友，谢谢你，祝你与未来凯歌高奏。”——神圣罗马帝国俾斯麦号舰长霍恩比·巴加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