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落幕】

    有那么一个诅咒的传说，老袁家的祖坟是个帝王坟，会把精华给那个帝王之命的人，其他的人只能牺牲自己，活不长。
    而袁项城的曾祖父、祖父、父亲、继父恰恰都没有活到六十岁，让这个传说变得可信了不少。
    并且他年轻的时候就碰到过一个算命先生，那个人说他会短命，而解决的办法就是穿龙袍，龙气加身万邪不侵。
    可大抵上这个算命先生是胡说八道，骗点钱花花的。他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真的做到了。
    四万万人就一个皇帝，还是家传的。袁项城又不是皇子，除了造反推翻大清朝，他怎么可能当皇帝？
    可偏偏就这么巧，时势造英雄袁项城逼迫清帝退位，坐到了全国最高的位置上，距离称帝只是一步之遥。
    要命的诅咒在屁股后面追着，让人不由得心生焦虑思维混乱。而此时，他的大儿子开始了实力坑爹之旅。
    《顺天时报》是日本人在华创办的报纸，也是袁项城常常看的报纸，所以《顺天时报》就是他的重要消息来源之一。
    老袁称了帝，袁大公子那就是太子了，未来也能过一把皇帝瘾。
    当时《顺天时报》经常发表一些帝制不利的消息，所以袁大公子就心生一计，自己花钱编造假版《顺天时报》，经常刊登一些鼓吹帝制的文章。
    袁大公子每天偷偷放在他老爹的办公桌上，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而袁项城看了以后，也非常高兴，认为日本方面不会有问题，于是加快了帝制的步伐。
    至于说其他人有没有反对？
    他不是年轻时候的李世民，也没有头铁的人当这个魏征。都知道老袁想要什么答案，当然都是顺着他来说了。
    于是老袁开开心心的当了皇帝，大封天下，给一大堆实权派、名望派加官进爵，准备让袁氏王朝绵延数百年。
    只是他这个皇帝还没正式登基，表面上支持帝制的士官三杰蔡老板，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悄悄的跑回南方发动了护国战争。
    跟南方的军阀打也不是第一回了，老袁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北洋势力的实力还是很雄厚的，把起义镇压下去轻而易举。
    但是当皇帝和当总统就不一样了。总统大家都可以轮流做，皇帝就是你一家。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手下的人出工不出力，还掉过头来劝说他，让他也感受了一回无奈。
    3月份帝制就被迫取消，南方起义各省却没有停下军事行动。
    各方面的压力都砸在了他的肩膀上，时间一长老袁忧愤成疾，还没活到退休的年龄，便在16年6月6号因尿毒症不治身亡。
    北洋政府中枢乱成了一团，日本人的那点屁事也就不是事了，直接甩锅到张大帅这里，让他给日本人一个交代。
    老张可不背这个黑锅。这事儿跟他没关系，又不是他干的，被累及无辜他心中也憋了一肚子的气。
    趁着这个由头借题发挥，一份电报拍过来指名道姓要办张麻子。
    其实这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三江口不论有多少土匪都被剿尽了，就剩下张麻子这一股，而且还越活越滋润。
    袁鹏飞这养寇自重的把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没有证据，空口白话的说出去也没人信。
    张虎拿着电报忧心忡忡的问：“团长，张大帅的命令不好违背，咱们该怎么办？”
    袁鹏飞轻笑一声，“不就是个小小的张麻子吗?办他!”
    “啊？”
    “硬吗?”
    张虎还是一脸懵逼，真的要自断臂膀吗？
    没人配合，这梗没法玩儿了。
    袁鹏飞只能无奈的把做法解释了一遍，其实顶锅这种事儿，他也很熟练了。
    把死牢里的家伙弄几个出来，带上麻将面具毙了，这就是闯进奉天城里，杀害川本裕之的马匪。
    挑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就可以充当声名赫赫的张麻子。毕竟张麻子从来不以真面目见人，人们也都相信叫这种匪号的，一定是一脸麻子。
    至于陈乐童所带的土匪队伍，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换个匪号便又能出来了。
    土匪是杀不尽的嘛！
    这回不叫张麻子，可以叫座山雕。正好最近有人送了他一大雕，给陈乐童安排上，座山雕的匪号就名副其实了。
    ……
    最是无情，莫于岁月。
    从黎明天边照亮世界的第一缕光，到黄昏笼盖时间的黑暗，日复一日，岁月从没有停止过他的步伐。
    他见证了沧海桑田的变迁，见证了生命的诞生与消亡，他不曾怜悯，不曾迟疑，只是不断地在世间的万物上留下他独有的刻痕，维持着这个世间最是无情的法则。
    守在三江口，袁鹏飞过着悠闲的日子，听着天下大势的分分合合。
    19年，老张成了名副其实的东北王，邀他出山，被他婉拒。
    21年，进京组内阁，摄取了部分中央权力，志得意满，封了他不少虚名。
    22年，吴秀才揭露梁内阁卖国媚外，老张又被赶回关外，扩大兵工厂，养精蓄锐，重整旗鼓，势要血耻。
    张芳的枕头风吹的厉害，袁鹏飞不想出山，又抹不开面子，无奈拔了根腿毛，送了一个军的装备聊表心意。
    24年，老帅组织7个军，再进中原，大胜。推举段合肥为临时总统执政。
    25年，奉军进入上海，势达鼎盛时期，几乎占了半壁江山。
    但是，张大帅没有一个统一的纲领，本质上就是一个军阀头子。
    小军阀哄着大军阀，一级哄着一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力量虽大却不能同心，就像一盘散沙堆积的城堡，根本经不住风雨。
    还没统一呢，内部就已经不和了，加上其他势力的煽风点火，奉系开始了内耗。
    27年，张大帅成了北洋军政府的陆海军大元帅，行使统治权成了国家最高的统治者，组建了北洋政府最后一届内阁。
    28年，北伐军蒋、冯、阎、李对奉系进攻，奉军全线崩溃。
    此时，大帅忽然想起了被他扔在脑后的袁鹏飞，记得袁鹏飞曾说过：“这个土匪，那个军阀，只要有枪，就有一块天下。谁有枪，谁就能坐天下。”
    他现在突然很想问问：他的枪最多，为什么他这个天下就坐不稳呢？
    这个问题太大了，袁鹏飞也想不明白。但是他这话说的没毛病，有枪就是草头王，坐不了天下，那只能说明你实力不够强。
    而强不强不仅仅是要看军队的数量质量，还要看能不能执行命令。
    记得曾经，跟着李云龙混的时候，对于李团长违背上级从后突围的命令，正面击溃坂田联队特别自豪。
    跟兄弟部队的战友吹牛，也把这事儿大书特书，觉得特了不起。
    但是等他独立掌军以后，屁股坐的方向不一样了，想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要是他手底下的人敢违背命令，瞎搞，他真得跟诸葛丞相一样，来个挥泪斩马稷。
    打仗不是过家家，讨论的时候大家可以各抒己见，但是一旦下了命令，那就必须无条件执行。
    让带军奔袭200里捅敌人腚眼儿，就不能正面进攻把敌人给击溃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小小的改变，很有可能就会变得满盘皆输。
    袁鹏飞手底下严令禁止的事儿，张大帅那边简直是司空见惯。
    第二次直奉战争，在仰攻山海关内场战役中，少帅提出了一个建议，暗中从山海关正面战场调出五团精锐，由他的老师郭茂宸亲自指挥，增援石门寨侧背战场，期待一举建功。
    可谁曾想，另外两位同僚不愿意他抢功，在会议结束后明捧暗讽的说：这计谋好啊，你也好露露脸，也可以立功嘛。”
    郭茂宸脾气倔强，自尊心又极强，听了这句风凉话，脸色陡然大变，忿忿地说：“我郭某从来不沾别人的光，我还是从山海关正面打过去！”
    说完掉头就走，冲动之下，他将带来的五个团也撤走了，破坏了预计好的全盘计划。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这是兵家大忌，作为高级将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偏偏就犯了这种错误。
    放在整个奉系当中，这种事就更多了。畏敌不前，害怕损失力量不愿出工出力，不失败才有鬼了。
    不是哪一支军队，都能把自己的阵地变成上甘岭的！
    雪中送炭无几多，落井下石众人抬。
    奉系的失败，日本人也来趁火打劫，提出了在满蒙地区筑路、开矿、设厂、租地、移民等一系列要求，这就和全部占领没区别了。
    张大帅又岂能答应这种条件。他是绝不肯松口的。日本关东军由此决定在张作霖回东北的路上除掉这个眼中钉。
    日本人迫其退回东北的时候，奉系内部的“新派”，为便于和蒋、阎妥协，也劝他离京。
    就这样，张大帅离京已成定局。
    得到消息的袁鹏飞，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枯坐了良久。
    虽然张大帅赢了发电报和他炫耀，输了就和他打秋风，让他觉得烦不胜烦。但是怎么说也是他老丈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可是小日本的关东军正在频繁调动，奉天、锦州、山海关等地都有他们的身影，并且三江口附近也开来了一个旅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袁鹏飞生怕蝴蝶翅膀给煽动了，万一打起来就麻烦了。
    他不敢擅离职守，只能打电报警告张大帅：南满铁路都是日本人在控制，回关外千万不能坐火车！
    张大帅看了也是一笑置之，实际上，奉军的情报部门也打探到了类似的消息。
    可要是因为这点消息，他堂堂大元帅就不敢乘火车，那可真是贻笑天下了。
    不过情报总不能是空穴来风，他也存了几分小心的。几次三番的变更启程时间，期望以此迷惑外界。
    但是低调一点好不好啊！
    要是真像袁鹏飞那种不要面子的，知道有人要杀他，那肯定换上普通的军官装，跟着大部队慢慢行军往回赶。
    日本人想要他的命，得调集军队围攻，围歼了他这支部队才行。而有那么多时间，麾下的军队早就支援来了，想杀他根本行不通，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而张大帅呢！他的专车22节，是慈禧太后用过的“花车”，装饰非常华丽，他乘坐的80号包车在中间，包车厢后是餐车。
    前边是两节蓝钢车，里头坐着随行人员。专车前面还有一列压道车作前卫。
    人多口杂，每多一个人知道情况，那就多一分泄露情报的危险。可能哪个人无意之中，就把情报泄露出去了，变更启程的时间迷惑，对于敌人来说只是增加一些麻烦而已。
    而且这么大的排场，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是怕日本人找不见他吗？
    要知道，南满铁路都是在日本人手里控制的，提前埋几颗炸弹不要太容易了。
    所以，当张大帅乘坐的专车钻进京奉铁路和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时，日本关东军大尉东宫铁男按下电钮。
    “轰！”的一声巨响，三洞桥中间一座花岗岩的桥墩被炸开，桥上的钢轨、桥梁炸得弯弯曲曲，抛上天空，张作霖的专用车厢炸得只剩一个底盘他本人被炸出三丈多远，咽喉破裂。
    奉天高官闻讯赶到现场组织救护，张作霖被送到奉天大帅府时已奄奄一息，军医官抢救无效去世了。
    死前张作霖对卢夫人说：“告诉小六子，以国家为重，好好地干吧！我这个臭皮囊不算什么。叫小六子快回奉天。”
    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可是事情还没完，炸车后不久，日本人先后制造了奉军军车脱轨事件和奉天炸弹案，企图引起混乱。
    几日后，一万八千余名日军士兵又在奉天城南演习，竟然唱着“南满是我们家乡”的歌曲，暴露其占领东北的图谋。
    日本人的阴谋实现了，面对这种群龙无首的局面，难道这场战争真的要提前打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