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近千年之狐

    肉类中，君姥姥最爱吃的，无疑是鸡肉。蒸煮油炸烤，无论什么做法，有时候整只鸡生吃，只留下一地血腥和鸡毛。
    毋庸置疑，君姥姥不是人！
    她是一只狐狸。
    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
    若是只论修行年纪，活着的狐狸中，她比那只凶名赫赫的老狐狸还要久远。可要说起这实力，就远远不如了。
    在鬼怪中，君姥姥是格外安生的那一种。
    因为都有几十年没杀过人了。
    君姥姥是鬼怪中的异类，没有肆意妄为，没有作威作福，甚至连修行种鬼术都懒得，此外还遵守清朝的法律，按时纳税，仿佛真是个普通人一般。
    隆冬县内，知道君姥姥身份的人不多，多为过去的几任县令，或者附近几个有所成就的修行中人，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
    至于那位贵妃的族人，说来奇怪，也不知道是谁忘了，没有告诉他们君姥姥的真实身份，以至于那位贵妃的几个族人，垂涎君姥姥美色，老来客栈里张望吃豆腐。不过因为初来乍到，他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县城内的一些大户人家，见当初的几任县太爷都对君姥姥客气无比，以为这位君姥姥是哪位大官养在外面的女人，或者有什么其他身份，就跟着客气，家里需要张罗些什么，用得着酒菜的地方，也将这些生意交给君姥姥。
    反正别得罪就是了。
    至于君姥姥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是不会主动探究的。
    少管闲事，是长寿妙诀。
    少问装聋，是满门平安的万妙之法。
    君姥姥正撕扯着鸡，一个小女孩就从后院转了出来。
    这小女孩长得乖巧可爱，大眼睛小嘴巴很讨喜，一身穿着带着补丁，说明这个小女孩家境只是平民百姓人家，她看着满桌子的肉，眼巴巴的看着，大眼睛中满是渴望，然后犹豫着，她轻声叫了一声：“姥姥。”
    “哎，是囡囡啊！”君姥姥眉眼间露出笑意，这是隔壁一户人家的女儿，很乖巧懂事，她平素也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那户人家知道了这件事，就经常让他们女儿过来，蹭顿饭吃，顺便再给家里带一点肉回去吃。
    这是穷苦人家的一点小计较。
    君姥姥并不在意，反倒是在这世俗间生活得久了，她也真把自己当一个“姥姥”了，想着有个孙女该多好。
    因此，尽管此时客栈的前门关了，但后门却特意开着，方便这个小女孩过来。
    “来来来，过来吃。”君姥姥招呼着，小女孩很不好意思，但随着接过君姥姥递过来的鸡腿，咬了一口，就狼吞虎咽起来。
    重男轻女，她家里不只她一个，一天只吃一顿，又怎么吃得饱？
    没认识君姥姥前，这小女孩骨瘦如柴，面如菜色，在君姥姥这蹭了一年饭，人才长得略微圆润起来，脸颊上有了些肉，看起来可爱多了。
    见到小女孩这般吃相，君姥姥不觉得难看，反而看得开心。
    因为她也是这么吃的。
    虽然变幻成了美人形态，但这细嚼慢咽，她真学不来。若不然，她也不用关门吃饭了。
    这肉正吃得开心，君姥姥忽然面色一变，她感到了血脉的悸动，跟着一道血光蹿了进来，明明就在面前，但就坐在她旁边的小女孩，却是完全没有看到的样子。
    突然，一股阴冷气息出现，让整间客栈的温度都迅速下降下去。小女孩这才有所感觉，不由问道：“姥姥，怎么这么冷？”
    “因为有鬼啊。”君姥姥缓缓吐出了口气，面色凝重的看着这道血光。
    鬼雾是恶鬼强大的一种表现。
    而这血光，是更为强大的恶鬼，才有的一种表现。
    没有血光和鬼雾的鬼魂，都只普通鬼魂。
    能显化血光，这种层次的鬼魂，便是君姥姥，也不得不忌惮。只不过让君姥姥费解的是，能显化血光的鬼魂，在青州不是只有薛封君？
    可薛封君早凉透了啊！
    作为鬼怪，她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有鬼？”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连吃肉也忘了，嘴巴停住不动。只不过她的脸上，却没有害怕之色。
    “是姥姥的朋友吗？”小女孩又问道。
    君姥姥不由露出诧异之色，但旋即，她就站起身，看着血光，道：“是哪路朋友？白日现形来见姥姥？”
    “姥姥？哎，你也老了啊。”血光中传出一声叹息，随后一道少年身影显现出来，有九条尾巴，在少年身后左右摆动。一股冲天的戾气，也随之散开出来，给人一种洪水猛兽般的恐惧感。
    “爹，你还活着？”君姥姥一愣，随后语气就激动起来。
    “还活着。”九尾少年点了点头，对于鬼怪而言，生死论法，可不是按照凡人那一套。妖怪死了，若是能变成鬼魂，那么还可看成是活着。唯有身死魂消，才算是真的死了！
    “我感觉到我还有族人活着，没想到会是你……”九尾少年唏嘘感叹，鬼怪能算是“长生”，但并非不死。他还当是自己血脉所留下的后代，至少是他的曾孙辈，因为他当年成就鬼神，算是耗尽了他这一族的潜力，他如果不中途陨落还好，陨落的话，后辈的成长潜力有限。
    潜力有限，那么自然也活不长，再说狐狸本身就不像是凡人，能活个几十年，若只是普通狐狸，顶多活十来年。当然成为妖怪，那么无疑会活的更久，一两百年不算话下，但活个三百年就很难了。
    所以，他女儿还活着，九尾少年也很意外！
    仔细算起来，他女儿活着的时间，快接近一千年了……
    “青州加上附近的一些地方，据说形成了鬼神府域，是爹你要再度成为鬼神了吗？”君姥姥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激动的道。
    “不是我。”九尾少年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但很快就是我！”
    “窃据神位？那不是要遭天谴……”君姥姥不由畏惧道，作为聊斋鬼神的女儿，她知道的，自然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