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惺惺相惜 (新年好)

    方妍推测的还真准，次日上午，当秦晓路和他的对手同时踏上擂台的时候，这东战区坐镇的峨眉派名家尚未退下，那少年便提出弃权。
    那位峨眉名家微微一愣，却也许了，只是深深看了秦晓路一眼，露出一丝疑惑，似乎心说，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当真传言那么厉害？
    一百名选手，五十对，四个战区同时展开竞赛，平均下来每个区才十二组多一点儿，而且，不乏在昨天取得胜利却不身负重伤，不能参赛之人，但在规则作用之下，这些缺席之选手只能按自动弃权处理，白白便宜了他们的对手，无须奋战，便进入五十强了。
    如此一来，更加快的赛事进度，一个上午未完，五十强已出现了。
    方妍猜测的很准，她果然落败了。
    不止是她，吴奇和李健阳也同期落马了。
    至此为止，清缘门五名弟子，只有秦晓路和关鹏进入五十强。而李健阳也胜得极为艰难，是两个应急工作人员把他抬回来的，伤的不轻，明日之战，能否出战，不容乐观。
    糟糕的是，他不仅内伤不轻，右大腿嵌入一枚铁蒺藜，深入骨头，即便是秦晓路有心相施援，也是爱莫能助。
    原来，他的对手是蜀中唐门唐诗诗。
    唐诗诗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的暗器技术也漂亮，漂亮到令人窒息，很可能，你来不及欣赏她的美，便变成了刺猬。
    最让人难过的是，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不仅甩的一手暗器绝活，而且，内外兼修，无有一落，还样样优秀，都不知她是不是故意不让人活，好促进二胎全面发展一般。
    老唐也无奈摇头，居然还蛮宽慰道：“这丫头片子还算有点良心，念及我和她老爸的交情，没向你要害处招呼，否则，没三年五载，难以恢复。”
    方妍努努嘴，不满道：“师父，都把二师兄伤成这样，明天的赛事参加不了，白白丢了进阶的机会，您还说她好话，我看她是输的不情不愿，存心把二师兄拉下。”
    “丫头，你此言差矣！”老唐正色道，“竞技也是实战，实战当中，当是全力以赴，如此方为尊重对手，也是尊重自己。”
    弟子们心一凛，暗暗想着师父之言，仔细思量，果然是理。
    “而且，”老唐淡淡道，“相较之下，身体比赛事更重要。”
    这个是实实在在的道理。
    众弟子皆点头称是。
    只有方妍不无遗憾道：“如果二师兄不能参赛，也只有大师兄了，明天怕是强强对碰，不知大师兄能不能再进一级……”
    秦晓路道：“我尽力便是。”
    老唐忽然笑了笑，道：“让老二的伤情急落啦，说一个喜事。你们大师兄的选手也重伤卧床不起，虽然今天下午休战半天，但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夜半日，不可能恢复过来，多数是上不了擂台，即便是勉强上台，力量折扣，比之昨天长孙斌还不如，峨眉派是不会舍得拿门下精灵的性命博取虚名的。”
    吴奇道：“师父，大师兄的对手是峨眉派的？”
    老唐道：“沈跃，是峨眉派俗家弟子，内外兼修，与武当郭凯旋，少林陈百胜，青城马通文，并称中原四公子。只有可惜，他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两轮都遇上了四大门派中的强者，看来，他将是四大公子里继少林陈百胜之后第二个出局的。”
    众弟子听了，齐贺秦晓路好运，估计，会像今天一样，不动手不动脚，就能走进二十五强之列了。
    ******
    农历八月十七，即是十五年一度的武林竞技赛事第三天。
    这个早上的天气不好，天朦朦亮时节，天空飘落朦胧细雨，然后，没更浓密，也没停歇过。幸好青城派早把雨篷搭备，台下观众并不受多大影响。有影响的是台上的选手们，总不能穿件雨衣打个伞上来打斗吧？
    还真是有这么一个人，撑着伞一步一步的踏上了擂台。
    伞裙遮住了他的脸，但是，人们还是知道此人是谁，因为刚才主持人已经宣布了，这一组对战选手是清缘门的秦晓路和峨眉的沈跃。
    由于，秦晓路是本届竞技赛事的最大黑马，受到了广泛关注，对他的对手状况也予以了充分的跟踪，所以，沈跃重伤卧床不起，已经成大路新闻了。所以，既然不会是病床上的沈跃，自然便是身强体健的秦晓路了。
    然而，随着又是一人撑着伞，慢慢的踏上擂台，同样是遮着脸，台下观众迷惑了，到底，哪一个，是秦晓路，沈跃？
    台下忽然响起热烈的掌声。
    不管哪个是谁，沈跃总是来了。
    他一定是从床上爬起来，为了武者精神，他不顾伤痛来了。
    他来了，不是为了拼搏虚名不要性命，而是，他尊重他的对手，不愿意他的对手孤零零站在战台上，让人看起来，赢了也是运气。
    这是一种广阔的心襟，令人动容。
    故而，观众敬佩之下，自发报以热烈的掌声，表达内心的尊重。
    台上，左边人道：“沈兄，你不该来的。”
    这个，自然是清缘门的秦晓路，那后头来的人当然就是峨眉派沈跃了。
    沈跃道：“能和秦兄同台竞技，是我的荣幸，只要腿还能挪动，我就会来的，毕竟，不能让你胜的过于轻松对吧。”
    秦晓路沉默一阵，缓缓道：“沈兄，拳头无眼。”
    沈跃似乎笑一笑，道：“秦兄，出手吧，别因为我耽误了时间，给拖下去了，我就罪过大啦。”
    “好。”
    秦晓路说干就干，猛的甩掉了伞，快步踏前，每一步脚下溅起大片水花，看的出来，他的攻势极是强猛。
    显然是听见秦晓路的脚步声，慢慢的抬起伞裙，不过，他的伞才刚刚抬起半尺，秦晓路的拳头击在伞沿边上，伞“逢”的脱手飞了出去，人也跟着猛一晃向地倒下，却并没有跌倒在地，原来是秦晓路跨上一步，伸手把他托住。
    沈跃面如金纸，慢慢站稳，把腰挺直，英俊的脸露出一丝笑容：“秦兄这一拳势若雷霆，我输的不亏。”
    秦晓路抓住他的手，淡淡道：“你错了。”
    沈跃道：“我错了？”
    秦晓路道：“我没胜，你也没有败。”
    沈跃道：“你这不是欺骗观众，也欺骗自己吗？”
    秦晓路道：“他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沈跃道：“什么事？”
    秦晓路道：“你还能喝酒吗？”
    沈跃道：“能。”
    “那就好办，走。”
    那位峨眉名家行出来，看着两个少年并着肩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台下走，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
    按理说，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了秦晓路胜出，沈跃落败，但是，秦晓路却不让沈跃败，还中止了竞赛。沈跃与他同宗峨眉派，他自然很感激秦晓路，但是秦晓路又已撂下了话，拒绝胜出，总不能判胜方是沈跃吧？即使判个平手，怕是必遭他人口舌，有偏袒之嫌。
    他非常为难，纠结，是故沉默良久，难以定夺。
    突然，台下有人说道：“裁判无须纠结，依我之见，既然秦晓路和沈跃之战胜负难取，干脆平手吧，反正，此轮过后，只有二十五名选手，也就是十二对半，有一人落单，如果再加一个，正好可以凑齐十三对选手。列位，这建议如何？”
    立刻有人同意：“这个建议甚善，可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惊人的一致，支持平手。
    实则，是人们被沈跃的武者精神折服。
    当然，也有几个不同看法的人，譬如，方妍。
    由于关鹏腿伤严重，不能上台了，清缘门只好忍痛放弃他的赛事，留下他宿舍休息，师徒几个都来到东战区观战。
    方妍低声嘟囔：“大师兄怎么能这样，白白送给对手一个机会，你俩说是不是？”
    她问的自然是吴奇和李健阳。
    二人微微点头好像同意了，但却眼神发亮，居然露出羡慕。
    “师父……”方妍向老唐迟疑道，“你说大师兄是不是傻？”
    老唐眼神复杂，迷惑，欣慰，骄傲。
    他还首次见这个被套上没有用的人的标签的大弟子出手，甚至，已经把他放弃，不再抱任何希望，秦晓路真正出手的，只是一拳把沈跃的砸飞。
    那一拳，人们的眼里，秦晓路的拳速和力量，端的是快与猛的结合物，但是，好像老唐此等武学大行家，焉能看之不出，秦晓路像是出手凶狠，实则只是蜻蜓点水，仅仅拳头在伞上轻轻一碰，如此收发由心的力量控制，如此炉火纯青的武技，寻常练武之人，没个二三十年下来，是做不到的，但是，秦晓路竟然做到了。
    也正因如此，台下不少名家高手，也是予以了秦晓路的尊重，尊重他的选择。
    强者，只能是尊重强者。
    老唐捂着下巴的小撮胡子，自言自语：“这小子啥时候那么出色啦……”
    方妍道：“师父，大师兄去哪里啦？”
    老唐道：“自然是喝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