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发难

    姑且就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曲好了。

    短暂，没来由，而且莫名其妙，一定程度上算是老太爷的风格，反正他自己想解释的时候就会说出来，在那之前容雪霏就是自己跑去追问，也一定是徒劳无功。

    可是结束了这个曲，下面的问题就棘手多了。大太太是吩咐她来招待客人的，而原本很单纯的一次离席，现在因为曲时间拉长了。

    等容雪霏再匆匆赶回东湖小筑的时候，那几位需要她招呼的贵族小姐，还都饶有兴味地听女先儿说书。

    对绝大多数人，容雪霏在或不在都无所谓，可卫华嫣今天是铁了心要盯着她不放了。两人四目相接的时候，容雪霏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得意的意味，就好像布局密的猎人，在自己设下的陷阱当中，看到了自投罗网的猎物。

    恰逢现在在说书的这个女先儿刚说完了一段，停下来之后要换另一个人来说。卫华嫣借着这个空当示意那换上来的一个先不要说话。

    “……听了这么久了，也该让她们休息休息，我们且说一说话吧，叨扰这么久，还没几乎和容三小姐、容四小姐闲聊呢。”

    坐在卫华嫣右手边的姜含玉是抚军将军府现下唯一的小姐，她家里叔伯众多，兄弟更是数都数不清，可女孩子还就这么一个。都是一家有一家的门风，姜家的风格便是直来直去，她平时并不爱听书，因今天的故事好才能坐得稳。

    卫华嫣这么一提，姜含玉也觉得自己是累了，跟着就附和说，“对啊，休息一下吧。容三小姐，你从哪找的这么两个人来，书也好，说得也好，刚才光顾着听书，现在才感觉出腰酸背痛来。”

    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姜含玉还略挪动了一下腰身。另外的几个人之前和她都有过往来，知道她就是这般子，也不十分介意，不过是少不了要略打趣她几句。

    其中有个永定侯府的五小姐，名唤君茗熙的，打趣姜含玉的时候也忍不住带上了容雪霏，“……容三小姐，我也觉得你这里说书的两个人好，要是这故事我们今天听不完，我先和你说了，你得把她们借到我们府里两天。别人要听，就在后面排着吧。”

    她这么一说更是引来大家的一阵笑，其中要数一个姜含玉和一个容雪琳笑得最大声。别人都碍于礼数和身份，姑且还肯收敛一二，唯独这两位，既不知道收敛，还越笑越大声，笑到后面别人都止住了，她们两个还是不肯罢休。

    容雪霏觉得这样不太好，便连连给容雪琳递眼色，想让她适可而止，可容雪琳这会子哪里顾得上这个？她和姜含玉互相看着对方的笑容，两人的笑声渐渐也合了拍，越看那姜含玉，就越觉得对脾气。

    “要是三姐姐做主，我不敢说什么，可她要是不管，依我的脾气，我就打算把这两个人，直接送到姜小姐家里去。”

    她这番话中频频带着笑声，姜含玉也听不十分清楚，独独最后听容雪琳提到了自己，神经微微有点敏感，下意识就开口问道：

    “为什么是送到我们家？”

    “你看她们，都藏着忍着，笑都笑不爽利，就是遵循礼法，也未免太刻板了。我们两个敢笑敢说，这才是真情。来，姜小姐，以茶代酒，这一杯，我容雪琳敬你！”

    容雪琳一本正经，姜含玉也就索陪着她一起胡闹。两个人排着生辰算岁数，因容雪琳居幼，赶着就管姜含玉叫姐姐，那姜含玉便一口一个“雪琳妹妹”地叫，旁人也有会心一笑的，也有费解的，神色自是不一。

    其中最着急的肯定是卫华嫣了，她本来是要让女先儿先停下来，自己好想办法向容雪霏发难的。哪知道其他几位小姐打趣的时候，容雪霏一反之前少言寡语的传言，大大方方地和她们一起玩笑。

    好不容易容雪琳和姜含玉都闹够了，肯稍稍安静一点，她便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落落大方地说道：“今天难得得见各位姐姐和妹妹，又难得这么投缘，以后有机会大家也要常走动才是。早知道早吃药调好了身子就能遇见这么多有学识有见地的人，我一早就乖乖吃药了，哪还能错过那么多见面的机会？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和大家赔礼，还望姐姐妹妹们饶了我吧！”

    谁都知道她这是说的客套话，可配合容雪霏的样子，客套话里倒是有几分真诚和实在，况容雪霏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着实不是装得出来。她年纪在众人里居中，身量却和小她一二岁的容雪琳差不多，足见之前的“抱恙”是却也其事。

    况且她今天温和知礼，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和她表姐谢玉梅完全就是南辕北辙。谢玉梅那子她们都厌恶，可到了容雪霏这里，反而是狠不下心了。

    “今天我们府里家宴，我且代家里的长辈，谢谢大家肯赏光。以茶代酒，雪霏先敬各位一杯！”

    有这般话一煽动，席间的气氛自然而然就活络了起来。

    她们当中大多数人以前也见过，寒暄和叙旧的话一直没机会说，突然找到了一个自由的交流的机会，谁也不肯轻易放过，你拉着我说一句，我赶着你的话一嘴，到处都是一团和气，反显得卫华嫣揣着心思，和大家格格不入了。

    其实严格的说，她们算认识，但是并不熟悉，关系也并不坚固，可能还没刚刚认识就气味相投一见如故的姜含玉和容雪琳之间来得扎实。

    卫华嫣觉得不熟的人忽而变得这般亲近很奇怪，最让她感到不解的是，不过就是听了这么一个新书，怎么就都倒戈相向，忘了之前她们说好的事情了？

    今天一起来的几个人里，超过一半的人是之前给安国公府、淮安公府一起下请帖，却请不到容雪霏，只请到了谢玉梅的；而这几个人里，每一个都在自己家里受过谢玉梅的闲气。

    这阵子听说谢玉梅身体不好，在家里闭门不出，容雪霏倒是可以出面招待年龄相仿的女客了，两下里的事情加在一起，她们便商量好了，要在今天把谢玉梅给她们的不快，都在容雪霏身上找回来。

    这些缘故容雪霏哪里会知道？她不过是以为自己曾经驳了人家的面子，因处处小心，时时留意，唯恐自己哪里有了纰漏。尤其是加上老太爷安排的不给原因的曲，她自觉心里有愧，便更加努力地来调节席间的气氛。

    可容雪霏越是努力，在卫华嫣看来就越刺眼，甚至于她开始觉得是容雪霏太圆滑太有心计，自己才会被众人背弃。强大的失落感加上之前强压下去的火气一时间凝聚到一起，只等一个喷薄出来的契机。

    “容三小姐，这《珠玉记》是真不错，不过我有一段走了神，不是很明白。其中有一段，说是那夜明珠被藏起来，别人怎么寻也寻不到，你听得肯定比我仔细，能不能帮我想想，到底是谁藏的，又是怎么藏的？”

    卫华嫣说这话还是有别的意思在里面的，她自己暗藏心事，却觉得容雪霏在藏私，因借机语带双关，存心想让容雪霏下不来台。

    这一段是容雪霏出去以后的情节，容雪霏纵是有天大的本事，总不会有顺风耳，人不在这里，也知道那女先儿讲的什么吧？

    这一点容雪霏自己也心知肚明，本想打个太极拳绕过去，哪知道祸不单行，有口无心的容雪琳偏偏在这个时候帮着卫华嫣添了把火。

    “就是啊，我也没听明白，三姐姐，那段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九章 发难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