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错再错

    曾几何时，有人说这个游戏玩的是人品。

    曾几何时，容雪霏并不理解数数和人品有什么关系。

    眼下珑星的状态，却让她恍然大悟，原来把不该说的数字说出来，和打麻将打错牌或者诈和之类的都一样，人走神了，就是极容易出错的时候。

    通常这类事情还有个很好听的总称，叫做“杯具”。

    珑星此时便是一个亮晃晃的茶几，而她的脸色分明就写着：

    我不在状态，我有心事。

    这么明显的信息，容雪霏几乎不忍心去苛责她了，近些天她自己心里有事，就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感受。现在珑星已经杯具了，她再去说什么就有些不大厚道了。

    哪知道，素来不会去把事情想得太深的浅雨，马上就嚷道：“珑星，你把‘暗七’说出来了！罚酒，罚酒！”

    有人说便有人响应，兴致正高的众人，见有人开了头，就越发没有顾忌地笑闹起来。这个说珑星是觉得那葡萄酒好喝，故意说错的；那个又猜测，珑星是不是看上府里哪个小厮了，正在惦记着人家；连容雪琳也开始不顾自己的小姐的身份，直问着是看上了谁，要越过容雪霏去，给她做主说合。

    会开玩笑，说明大家都没把珑星当外人，更说明她们都觉得，如此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权当一乐，也没什么打紧的。

    就是容雪霏，在看到珑星回过神来，恢复常态认罚喝酒，还嗔怪地轻推了打趣她的素月时，也觉得先前的错，就只是一点小曲而已。

    该罚的罚了，容雪霏便要求珑星随便说一个数字，从她开始继续玩。珑星也没有别的表现，很干脆地就说了个十五，到紫苏那里便又是一个‘明七’。大家刚刚学会这个游戏，一边紧张自己会不会也撞上那不能说的数字，一边还按自己祈祷不要错了才好。

    容雪霏觉得珑星回神了，在座的其他人也都觉得她错了一次，被打趣的面红耳赤，也该认真玩游戏了。哪知道两圈下来，珑星又响亮地报出了个“三十五”。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珑星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便很自觉地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上酒，老老实实地自罚了一杯。

    一次错兴许是意外，第二次还错就有些不应该了。尤其是这一次还是珑星自己起的头，她们一圈下来刚好是十个人，谁都算得出自己接下来几轮都是什么数字，一个“五”字尾在其实之前已经绕开所有‘明七’了啊，缘何珑星还是会继续错下去呢？

    这下连流云都没忍住了，隔着云梅轻轻拍了珑星一下，悄声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承不住酒劲，脑袋有些不清楚。

    云梅坐在她们两个当中，对流云此举一点都不意外。在她眼里，流云能坐上荣翠轩的第一把交椅不是没道理的，此人心里的成算，办事的风格，都当得起那个位置。能打理得清容雪霏身边的诸多事宜还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她深知荣翠轩每个人的心，也能安排得当，让每个人都尽其所用。

    比如荣翠轩的钱是流云收着，浅雨心里装不住事，素月算数一般，那账便是珑星管着，听说也一直管得很好，从没出过什么差错。

    可现下恰恰是一个管账的数数的游戏错了两回，那些不知道的不惊讶倒也罢了，流云若是不惊讶，则反而不是她的脾气了。

    细心、稳重、懂得和别人交流，这是云梅对流云的印象，而珑星，子沉稳，恩威并施，管底下的小丫鬟时赏罚有度，这二人，合该是荣翠轩资历老一些的丫鬟里最得用的。

    所以于情于理，流云和珑星的关系都应该很好，起码流云好心询问一下，又没有说什么“惦记小厮”那等不入流的话，珑星就算不领情，也不该生气。

    可是事与愿违，珑星偏就闹了脾气，身子一扭，很灵巧地躲开了流云的手，脸色还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呼大家继续玩。

    这次她说了“三十六”作为开头，到“五十六”的时候总算是在桌子下面拍了一下，没有再次出错。七十以前的‘明七’和‘暗七’都没再把谁圈禁去，到了七十以后，所有人拍了一圈桌子，自八十开始，大家的错误和笑话就多了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浅雨，她本就不擅长这个，先前没出错还是云兰在一旁点拨才勉强蒙混过关，八十以后云兰自顾不暇，也就没那个力去照顾她了。

    于是在浅雨打趣过珑星、说珑星惦记男人之后，她自己就似是得了现世报，一错再错，错了有错，其中还夹杂着包括容雪琳、紫菀等人在内的几次错误，连连的状况频发，大家的玩兴越发高涨了起来。

    这边是几个人“平分天下”，那边珑星的状态终于正常了起来。身为荣翠轩不会写字却还管着账的丫鬟，她对数字的确是没得说，几次很险的情况都被她一一化解，准确程度直逼游戏的带入者容雪霏。

    容雪霏从来不是一个吝啬给人鼓励的主子，几次赞许的眼光，加上浅雨再一次出错时，她脱口而出的一句“你也和珑星学一学”的话，不仅抹杀了珑星前期的两次失误，更是让珑星在容雪霏的态度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可玩游戏，就是有对有错才有乐子，算术太好一直不错也不是什么好事。容雪霏自己一直没出过错，直说得口干舌燥都没有喝水的机会，干脆把心一横，结结实实地故意错了两次。

    若是“暗七”倒也罢了，她还就奔着“明七”去，错了就大大方方地喝酒，还故意亮出一副很高兴很自得的样子，逗得容雪琳连连说她做姐姐的没有姐姐的样儿，故意说错还气她们着实不厚道。

    主子如此，丫鬟也该有样学样，谁说渴了就跟着故意错一回，错的方式也是花样百出，后来干脆就赛着劲儿比谁错的更有心意，更能博取两位小姐的一笑。

    这样一来，珑星又成了异类。她从前面小姐的赞许中，误把不错当成了唯一的标准，自是不肯和大家一起耍宝。待大家都玩累了，容雪霏自己心里的那张谱也就尘埃落定了。

    通观全场，浅雨错得最多，珑星错得最少。

    大家心里也都各自有数，对这一统计结果完全没有异议。

    这样一来，笑得最欢的反成了容雪琳，容雪霏提议的拍七令，最好最差的都是容雪霏自己的丫鬟，她们主仆三个玩也玩了，乐也乐了，全程看热闹不说，还生怕事情不够热闹。

    “三姐姐，既然是行令，最差的要罚，最好的也要赏吧？”

    殊不知，最差的那一个就坐在容雪琳身边，她说了这话，浅雨就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看得容雪琳都有些抹不开，才说的话又想马上收回来。

    结果不知是不是酒的作用，容雪霏忽而马上就应了容雪琳的提议，指着浅雨说罚她回去好好画几个绣样子给大家。

    浅雨绣工好，画的绣样也好看，平时荣翠轩的这类活计就是她在做，也说不上算不算罚。浅雨倒不见得知道小姐是在有心护着她，只觉得这样的罚不麻烦，还很乐意去做，马上点头认罚。

    一个罚的是即兴而来的，珑星的奖就更即兴了。容雪霏用膳前卸掉了身上大半的装饰，手腕上一个镯子还是自母亲的遗物，动不得。因看到手上还有一颗红纹石的戒指，颜色鲜亮，正配珑星那一身粉红色的衣裳。

    于是她便摘下那枚戒指，招呼珑星到自己跟前，亲手为她戴在了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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