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6章 大明惟一相张文忠公

    荆州，原是天下九州之一，后仅指江汉平原腹地的江陵一带。洪武九年置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荆州隶属河南承宣布政使司，洪武二十四年复属湖广承宣布政使司。
    大明建国二百余年来，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略有些特殊。抛开成祖皇帝兴靖难夺位，唯一由外藩入主京城的嘉靖皇帝潜邸安陆王府便在湖广。而除了这位皇帝，号称大明第一相的张文忠公也出于湖广荆州卫，乃江陵县人。
    夏跃接见过湖广官员后，对于新政推广进度颇为满意，又单独在左良玉陪同下检阅湖广新军，便启程赶到了江陵县。
    之前提过，他之所以摆出全套仪仗，其中有个重要理由，便是为这江陵县安葬的前上柱国、太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张文忠公而来。
    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因生于江陵，又称张江陵。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隆庆元年任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后迁任内阁次辅，为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隆庆六年代高拱为内阁首辅，晋中极殿大学士，万历十年六月病逝，享年五十八岁。
    其任内阁首辅，柄国十年间，兴起万历新政，改革赋役推行一条鞭法，至其死时，年年财政赤字的朝廷，太仓积蓄粮食可供十年支用，国库更是积存白银四百余万两。万历皇帝后来能打三大征，几乎靠的就是张居正积攒下的家底。
    后世雍正时期进行的摊丁入亩，事实上也是在一条鞭法基础上进行的税制改革深化。
    除了财政改革，他在军事上的见解也非常独到，充分信任并有效控制武将，可谓知人善任。大明朝有名的戚家军，就是在张居正任上建立的。他任用戚继光平定倭乱后转镇九边，与李成梁等名将镇守边关，北方游牧民族十年不敢犯境。又用凌云翼、殷正茂等，彻底平定自嘉靖时期开始的西南叛乱。
    而其对后世影响最为深远的，恐怕就是采取考成法考核各级官吏。包括夏跃在内，对他印象最深的，除了一条鞭法，便是这考成法了。后世的绩效考核制度，便源于这考成法。
    张居正死时赠上柱国，谥文忠。更是有明以来，唯一生前被授予太傅、太师的文官，在世之时可谓权倾天下，荣宠登峰造极，万历帝在其面前根本不敢炸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过犹不及，其死后很快便被弟子万历皇帝抄家，一切哀荣全数褫夺，家属或饿死或流放。若非士林舆论迫使万历帝收手，神宗朱翊钧甚至还想开棺鞭尸。天启皇帝继位后，方才为其平反昭雪。
    要说有明一代，名臣良将数不胜数。可放在皇朝末年，能以一己之力，扭转颓势，为朝廷续命的文臣，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延续千年之久的赋役制度上动刀子的能臣，放眼大明，唯有张江陵一人而已。
    后世有言，大明惟一相，便是张居正。
    九省总督仪仗抵达江陵县，自湖广三司至府州县主官全数陪同在侧，一行人并未进入县城，而是直奔张居正陵墓。绕过半月池，墓地外矗立着石人、石马、石龟、石狮等，正中一座石碑，上刻“明相太师太傅张文忠公之墓”，碑前还有石制香炉、烛台。
    夏跃率领湖广众官员致祭后，打发其他人去江陵县城安置，独留诸葛卧龙一人随侍在侧，就连总督仪仗护卫们也没留下。
    “一人而使天下安，皇明能延续至今，在某看来，惟二人之功！”诸葛卧龙轻抚胡须，发现夏跃目视张居正坟茔久久不语，于是开口打破了沉寂。
    闻言，夏跃回首，轻笑道：“哦，愿闻诸葛先生高见！”
    “其一者，自然是公爷您了，北伐辽东，平定金国、漠南各部，为国朝解除外患。大兴新政，刷新吏治、整顿兵备、核定田亩、加征商税，朝野风气为之肃然，特别是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若能坚持下去，国朝再续二百年国运当不在话下，此功堪比再造乾坤！
    另一者，便是这位张文忠公，柄国十年，吏治、岁入、军事皆有奇功，扭转国朝自嘉靖以来倾颓之势，开创万历中兴盛世，若非后世君臣不肖，天下未必会沦落到内忧外患、国将不国的局面，堪称一代名相！”诸葛卧龙也没有推辞，径直道出心中所想。
    夏跃笑了！
    不是因为诸葛卧龙对他的吹捧，而是觉着他是少有的明白人，能看到大明朝内患的根源所在，同时，也是当世少有的能对张居正客观评价之人。
    毕竟，张居正柄国十年，说不得也确实对万历皇帝逼迫太甚，再加上私德有亏，自万历以来，士人对其贬多于褒。
    “文忠公，可听到后世之人、天下闻名的博学通天士评价了？”夏跃笑过后，突然转身面对坟茔说道：“后生晚辈，大明太子太师、镇国公、东阁大学士、钦命行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广东、福建、广西、贵州、云南九省总督夏跃，恳请文忠公现身一见！魂归来兮！”
    最后一句‘魂归来兮’，蕴含着磅礴法力。
    诸葛卧龙懵了，然后在其惊骇的目光中，坟茔处幽光闪烁，一位头戴七梁冠、身着正一品袍服、腰佩玉带的老者迈步而出，音容面貌犹如活人。
    夏跃上前郑重一礼，诸葛卧龙也忙不迭的跟上，老者面色肃然，坦然接受了他们的拜礼。
    张居正殁于万历十年，如今乃崇祯六年，距今不过五十一年。阴间地府六道轮回早已于百年前隐去，百年间亡故的世人幽魂要么散落在阳间，要么被冥界十大王城的妖孽搜罗而去。但他们只敢搜罗平常人幽魂，对于名臣名将的英魂却是不敢动的，毕竟这些英魂身上都带着王朝气运，牵扯无数因果。
    夏跃之所以前来江陵，便是判断张文忠公英魂尚在，待到方才致祭时，察觉到坟茔中的存在后，心中更是彻底笃定了。故而，诸葛卧龙放言阔谈后，他才会道破张居正的所在。
    “江山代有才人出，更领风骚数百年。未曾想，老夫亡故五十年，大明便已经沦落至此。更未曾想，世间能有镇国公如此年少英才，力挽狂澜，救大厦之将倾！”张居正打量夏跃后，长叹一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