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3章 若得我命皆由我

    一个月时间倏然而逝。
    楚天策缓缓合起书卷，眼中交织着无穷明悟、无穷困惑。
    这两卷修行笔记，凌乱不堪、驳杂无比，一共有八种笔迹，大概是五个幻形境妖孽的日常记录、以及三尊虚空境巅峰强者的点评指导。其中提到的武技足有数十种，许多只是一些只言片语、甚至情绪宣泄，楚天策几乎连其属性兵刃都无法揣测。
    然而更多的文字，却好似一盏盏碧海孤灯，照耀着黑暗的海波。
    灵魂深处，明悟激荡迷惘，烈火灭星、怨鬼杀魂，以及诸般真意、各等武技，同时在演化蜕变。
    “顶级宗门的传承与底蕴，果然非同小可，原来灵境真意修行有如许关窍、如许桎梏……”
    楚天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两册笔记收起。
    这些笔记虽然并非功法传承、武技秘法，却同样值得反复重读、细细推敲。
    一个月间，楚天策时快时慢、反复阅读了十次，每一次或多或少、都有着不同的感悟。
    “金砖真是诚不我欺，糖球看这个样子，四五年时间根本不可能炼化这两枚元珠。”
    远处，糖球伟岸的纯金战身，已经恢复成了寻常不足一米的矮胖身躯。
    盘坐在群山间一个不起眼的平台上，通体上下、尽是纵横交织的血色纹理。
    一股莫可名状的惨厉与雄浑，源源不断、浩浩荡荡，不断自两枚血色元珠涌入本源，搏杀气血。
    “至少四五年时间，恐怕十年八年也属正常……这片火神秘境太过诡异，按照公西曜的说法，那些决心冒险搏杀、不惜炼化整个世界亿兆生灵的家伙们，大概都已经顺利晋升虚空境，再加上那看不穿、猜不透的火神……早早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楚天策心中思忖，一面却是将公西曜的空间容器展开。
    一时之间，远远比吕炬更加惊人的货品，猛然间堆砌在楚天策面前。
    方圆超过万丈，尽是一片闪耀着的明光，浓郁的丹香、药香，混杂着诸般灵材，显得极其驳杂。
    “公西曜看来当日果然有着直接远遁的盘算……怪不得大劫之中、他根本不着急回返赤花城，原来整个风火楼最珍贵的财富，都被他装填在空间容器中。哪怕风火峡谷彻底覆灭、风火楼落入人手，对这公西曜而言，也没有太多真正的损失。”
    足足沉默了片刻，楚天策终于轻轻摇摇头，心中暗暗叹息。
    公西曜去而复返，终于身死魂灭。
    若是当日一去不返，如今天地巨变，或许已经是天高海阔、鸢飞鱼跃了。
    “修行一道，最神秘莫测的便是命运，许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又似乎只是巧合而已。”
    金砖抬眼看着楚天策眼中的叹息和疑惑，语气沉静而淡然。
    然而在其眼瞳最深处，却赫然翻腾着一抹远胜楚天策千倍万倍的叹息与疑惑。
    当日一劫，金砖本源溃败、身陷囹圄，可谓日夜苦思冥想、反复自省自责。
    最初的金砖，只觉得是自己贪心太甚、遭受反噬。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金砖日日夜夜所寻觅者、无非是奇珍异宝，天地奇瑰，有这一天并不稀奇。
    自责自怜、懊恼悔恨之中，甚至连关联命运因果的名姓，都改成了“金砖”以明志。
    然而其后千余年岁月中，金砖愈是细细反思推敲每一个细节、便愈是觉得这次失算被困，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困锁，并非完全因为自己贪婪。可是被困后一千年、加上被楚天策解救、进而不断接触到鬼舞秋、糖球、九彩，金砖却是渐渐感到，一切或许只是单纯的巧合。
    未必当真就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暗中勾勒一切。
    细细思量、反复推衍，得到的、只是不断改变、不断逆转的结论。
    及至将命运因果完全融贯在楚天策的命运长河之中，这种莫可名状的奇诡玄异、更是达到了极致。
    “只是单纯的巧合吗？公西曜回返这秘境，只是一时兴起，遇到我、不过单纯巧合……”
    楚天策轻轻摇头。
    这似乎是一个简单而合理的解释。
    公西曜一直在反复犹豫，是不是该冒险不顾一切、强行逃遁出这方世界。
    压倒天平、帮助其做出决断、改换决断的力量，或许极其微弱，哪怕只是一点点莫名的情绪波动。
    所谓一啄一饮、皆有天定。
    然而人生在世，似乎许多事情，就是这般前无因后无果，突兀去来。
    “你修行时日太短、经历太少、境界太低，还感觉不到命运大道的伟大与奇诡。等你有朝一日达到我如今的境界，才能够真正感到生灵在命运大道面前、那种无可遏制的无奈和茫然，到得那时，你或许才会真正意义上、去怀疑‘命运’这种伟大力量，是不是真的存在。”
    金砖声音愈发深沉飘渺，双瞳遥遥望向虚空。
    那是星海极处的方向，恍惚间、似乎金砖的目光看破紫峰洞天的重重束缚，直贯往昔。
    修行之道，本质上便是向天夺命、逆天而行。
    任何一尊真正强者的成长，都可谓百折不挠、坚韧不拔，坚信着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当这一尊尊壮怀激烈、刚猛凌厉的绝世妖孽，不断成长、不断成功与失败，便会自然恍惚。
    这是对命运、对因果、对茫茫过往、对无尽未来的迷惘与恍惚。
    “至高传承、无敌血脉、绝世红颜，我受无上命运青睐，不应该不信命运的。”
    楚天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凝重。
    然而其目光，血焰玄雷腾跃双瞳，剑王灵韵交织天妖神威，却是渐渐变得凌厉锋锐。
    稍稍停顿，楚天策突然想到冥冥渺渺的往昔、灵魂尽头的本源，嘴角扬起一丝昂然的笑意：“我幼年时曾经听闻，若得我命皆由我，方能火里种金莲，浩瀚命运、飘渺因果，无非一剑横走生死罢了。”
    “若得我命皆由我，若得我命皆由我……”
    金砖轻轻重复着楚天策的话语，眼中灵光摇曳跳跃，时而明亮璀璨、时而低沉黯淡。
    良久，方才笑道：“我已经将无尽未来尽数融贯在你的命运长河之中，希望你真正能给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