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0章 一分为三

    “净土境中期巅峰，楚夫人，恭喜了。”
    金砖望着身旁气息沸腾、尚未完全平复的鬼舞秋，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鬼舞秋微微点头，敛衽一礼，笑道：“金大爷过奖了，舞秋本就是鼎炉之身，天策用心怜悯罢了。”
    “鼎炉之身？”
    牧煜芝和糖球同时一愣，望向鬼舞秋，甚至一部分心神都从激荡变幻的虚空世界收回。
    星域中鼎炉极其常见，无非采补真粹、补益本源罢了，各家各派都有秘法传承。
    只不过这个手段颇为人所不齿，一些特别阴毒狠辣的修者，是以行事多为隐秘。
    鬼舞秋感受着糖球、特别是牧煜芝震惊的目光，说道：“紫瞳修罗王血，本来就是顶级鼎炉，我虽然不清楚缘由，但血脉传承中自然存有一门采补秘术，应该自有其道理存在。这件事并不隐秘，我当年并未觉醒血脉，便已经被御魂宗看中，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当年鬼舞秋冒险进入破碎的传送法阵，降临元龙星，便是逃脱御魂宗的抓捕。
    那时的她非但没有真正觉醒无上血脉，甚至几乎称不上踏入修行世界。
    然而在顶级强者眼中，鬼舞秋的价值，几乎像夜幕皓月，根本无法掩饰。
    糖球看不出，是因为阅读典籍太少，根本没有类似的概念。
    牧煜芝看不出，则是因为两人相逢时，鬼舞秋战力超凡、已经完全凌驾于牧煜芝。
    “那舞秋姐姐如今？”
    牧煜芝望着鬼舞秋，眼中略略泛起一丝担忧。
    她作为顶级势力的操盘者，这种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事情，见过不知凡几。
    烈鬼门这样一个正邪难言的鬼灵宗门，想要肃清整个宗门的道德品质，根本不现实。
    更何况烈鬼门的高层，根本没有兴趣肃清道德，甚至根本不认为这种弱肉强食有丝毫道德问题。
    “你非但不用担心我，反而应该嫉妒我，”鬼舞秋微微一笑，旋即摇头道，“倒也没有必要嫉妒我，你天赋血脉颇为浅薄，天策极致状态下的本源力量，你根本无法承载。何况你如今登堂入室，以天策的性格，必然不会亏待你。”
    “煜芝深蒙公子和姐姐大恩，必当生死追随。”
    牧煜芝神色一肃。
    鬼舞秋虽然并没有敲打的意味，但这句话却是颇为沉重。
    阴阳和融，楚天策虽然将鬼舞秋的元阴完全采集，但鬼舞秋同样获得了楚天策的元阳真粹。
    绞缠着剑王与天妖的伟大力量，鬼舞秋一步登天、几乎在瞬间便即直接晋升到了净土境中期巅峰，单纯比较境界，已经远远胜过了龙凤老祖、苗振川、古翊飞这等纵横星域的超级强者。而更大的变化，则是鬼舞秋一朝阴阳和融，血脉反复蜕变，本质大异先前。
    这种蜕变，无异于血脉蜕变、本源进化，足可以让鬼舞秋在所有维度上突飞猛进。
    如此神妙非凡的收获，在星域中简直是绝无仅有。
    若是采补术法有如此超凡脱俗的效用，根本不可能成为一门颇受唾弃的小道，必然占据主流。
    之所以如此，主要有三个作用。
    其一，楚天策惊才绝艳，其血脉、传承、肉身，几乎堪称星域有史以来最强存在。
    其二，紫瞳修罗王血脉传承中，记录着神妙玄奥、超凡脱俗的采补秘术。
    这门秘术，非但对楚天策采补鬼舞秋元阴有着极其明显的效果，鬼舞秋以血脉本源逆运，辗转吞噬，同样使楚天策的元阳真粹，在效果上远远伤处于星域中流传着的、一切寻常采补秘术。
    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两人本源契合，三百年来日日夜夜、生生死死，本源真粹全无抵触对抗。
    鬼舞秋熔炼真粹的过程，比之任何灵丹妙药都要自如流畅。
    若非星域巅峰极限的困锁，鬼舞秋甚至有把握更进一步。
    交织着剑王血脉与天妖真元的元阳真粹，品质高绝、匪夷所思。
    这三条标准，牧煜芝无一可以满足，正如鬼舞秋所言，她根本无力承载。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两人都没有提及。
    牧煜芝终究只是城下之盟的一个附庸，侍妾的本质、在于烈鬼门投诚的契机和彩头而已。
    哪怕最近数十年来，牧煜芝情根暗种、亦是渐渐得到了楚天策和鬼舞秋的青眼，但终究无法与鬼舞秋这等起自平凡、生生死死相提并论。哪怕牧煜芝肉身强韧，能够承载，亦绝不可能有资格分一杯羹。
    客观上的力有不逮，正是一个完美的理由。
    当然，这个理由，并不是鬼舞秋用来说服和宽慰牧煜芝，而是牧煜芝用来说服和宽慰自己。
    “金大爷，我感觉此刻依旧大有余力，若是强行突破会如何？至于天策，他更是可以远远胜过我。”
    鬼舞秋的目光从牧煜芝身上收回，转而望向金砖。
    话音未落，一阵愈发暴烈的轰鸣声响彻，脚下的大地，再一次溃碎，洪流般涌入紫峰洞天。
    鬼舞秋双手结印，感受着楚天策本源气机的席卷，紫雾氤氲，倏忽在虚空撕开一条道路。
    糖球口中轻喝，真元激荡，王血咆哮，一行猛然间折叠虚空、沿着鬼舞秋划出的通路快速飞掠。
    约莫七八个呼吸，一个巨大的空洞，呈现在先前一行停立的位置。
    连绵起伏的群山，深沉厚重的大地，已经彻底化作虚无，只剩下一片梦幻泡影般的黑暗。
    “饲养员吞噬虚空的速度，比之先前几次要快得多，而且情状明显不同。”
    糖球声音轻轻颤抖，虚空的压迫感愈发强烈，虽然熊王血脉天赋空间神通，依旧感到极其沉重。
    “我也不太清楚，楚小子这一次吞噬虚空的节奏与气韵，并不完全与霄冥世界相同，不只是额外的得到了机缘、还是这虚空变幻、有着超出我理解的神妙所在。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还没有太多危险。”
    金砖同样凝望着虚空深处，双手挥洒、似乎迎风狂舞的楚天策，满眼疑惑。
    虽然没有真正修习过霄冥世界，但和鬼舞秋等人不同，金砖对霄冥世界理解极其深刻、极其细腻。
    一眼便可以看出个中不同。
    只可惜金砖虽然目光如炬、手段通天，却是依旧无法揣度剑王血脉的神异。
    “本源深处，并无凶险之感，他最为危险的时刻已经度过了。”
    鬼舞秋轻轻摇头。
    “阴阳和融，道理上你们两人应该得到的收获相仿，虽然紫瞳修罗、无上鼎炉，但楚小子毕竟根基比你要雄厚得多。如今你一举晋升净土境中期巅峰，甚至大有余力，楚小子必然同样可以勇猛精进，至于星域封印，你不妨看看他炼化真粹、渡过此劫的情状。”
    金砖望着楚天策，口中却是回答着鬼舞秋的问题。
    “若在之前问我，这世间若是有一人能够解开星域封印会是谁，我一定说是天策，如今虽然还是相同的答案，但是原因已经不同了。既然如此，索性就再等等，以如此吞噬的速度，紫峰洞天大概不需要花太久，就可以完全解决苍火世界。”
    鬼舞秋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轻轻平寂着真元血脉的跃动。
    “这是啥意思？鬼舞秋、胖猫，你们这些人说话就是没头没尾，天天搞这些模模糊糊的废话。”
    糖球目光不断在楚天策和鬼舞秋身上扫过，正在等待下文，却是看到鬼舞秋直接开始调理气息。
    一旁的牧煜芝眼中同样泛起一丝期待，当然她绝不可能像糖球这样直接开口。
    鬼舞秋一愣，旋即笑着解释道：“先前我觉得只有天策能够解开封印，是因为他惊才绝艳、无与伦比，纵然这星域封印横贯无穷岁月，压制无数强者，依旧拦不住天策。至于现在……道理很简单，这星域封印大概率就是天策的父母搞出来的。”
    “饲养员的父母？饲养员到现在才三百岁，不是说星域封印至少有几千万年了吗？搞不好还要更久？”
    糖球满脸难以置信，怔怔望着鬼舞秋。
    他一直追随楚天策，当然知晓许多事情，但这个结论，却是让糖球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鬼舞秋却是摇摇头，说道：“也不好说究竟是不是他的父母，但应该和天策的血脉源头脱不开关系。至于时间的问题……说实话连天策自己都想不通，或许也只能等到有朝一日突破星域极限，去星海之中去寻找真相了吧。”
    话音未落，鬼舞秋突然清喝一声，双手结印，莹如白玉、微微渲染烟霞的面庞，陡然苍白。
    源源不绝的本源真粹，裹挟着净土境中期巅峰的伟力，尚未完全平寂，便即直贯而出。
    接近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霍然炸开，以楚天策为中心，狂暴的气劲席卷开来，整座苍火世界，彻底爆碎成无数碎片。气劲呼啸，世界碎片好似被怒涛裹挟着的浮槎、飘飘摇摇，迅速向着楚天策、亦即是紫峰洞天飞腾而去。
    “胖猫，快走！这片世界要被彻底吞噬，我们的气息都有可能干扰楚小子！”
    金砖厉喝一声，声音急切而凝重。
    糖球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和金砖争嘴，拳锋呼啸，气劲勃发、强横却细腻，一时之间，一行被完全包裹在一个半透明的虚空圆弧之中，飘飘摇摇、好似清风流云，顺着苍火世界炸碎的力量，轻轻升起。
    “糖球，顺着这道紫光走！”
    鬼舞秋缓缓睁开双眼，声音颤颤巍巍，苍白色的面庞上写满了虚弱。
    爆炸核心，紫峰洞天如同一个深邃的黑洞，疯狂吞噬着一切世界碎片，完全崩碎的苍火世界，分割亿兆，源源不绝。楚天策纵声长啸，本源深处、突兀翻涌出鬼舞秋毫无保留的伟岸力量，左手指骨、紫光激荡、好似烈阳，彻底将整片世界照亮。
    这源源不绝的世界碎片，常理而言，足可以让紫峰洞天拓展十倍。
    然而实际上，在紫峰洞天深处，三十九万里见方，只是区区拓展到四十九万里而已。
    洞天边缘，山峦外围，是一片颇为平坦的大地，土壤呈现出与苍火世界一样的赤色，荒凉枯寂。
    只是站在紫峰洞天任何一处，都可以感受到一种全然迥异于先前的神妙真韵。
    天穹层层叠高，几乎已经到了无法触摸的高度，大地深深堆砌，更是深邃厚重难以形容，楚天策以净土境中期巅峰的手段，上无法触碰天穹、下无法深入厚土，甚至楚天策以紫峰洞天之主的身份，都隐隐感觉，天高地厚，难以捉摸。
    “霄冥世界已经完全失去了灵效，虽然每一方世界碎片都按照其运转，却呈现出如此气象……”
    楚天策身形闪烁，似真似幻。
    既在紫峰洞天正中，亦在苍火世界正中。
    此刻随着整座苍火世界完全破碎，碎片洪流般不断加速、涌入紫峰洞天，其中蕴藏着的剑王真粹，逐渐被剥离出来，融入整座紫峰洞天山山水水。渐渐地，愈来愈高的天穹，逐渐闪烁着一道道光明的璀璨，愈来愈厚的大地，渐渐飘渺着一抹抹黑暗的深邃。
    “既然光明与黑暗不能混融，那么索性就彻底撕裂开来吧！”
    楚天策眼瞳深处，剑王血焰、剑王玄雷同时迸发到极致，虚幻现实融贯合一，双手猛然合掌。
    下一霎，左掌左瞳完全化作深黑，右掌右瞳完全化作纯白，双掌如挽千钧、狠狠扯开。
    轰隆一声巨响！
    紫峰洞天狠狠振荡起来，天穹厚土，似乎随着楚天策拉扯开来的双掌，猛然间迸开。
    天高地厚、如同一座混沌鸡子般的紫峰洞天，霎时间一分为三。
    天穹之上，雷霆激荡，生机盎然，明光熠熠。
    厚土之下，烈火呼啸，戮尽群生，暗影幢幢。
    从苍火世界中吞噬而来的、光明剑王和黑暗剑王的真粹精华，一者升腾、一者沉降，迅速分割。
    冥冥渺渺，恍恍惚惚，楚天策突兀感觉，天地三分，自己的道路，似乎并没有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