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马路徘徊的幽灵

    神社的参道旁有两棵树，一颗是樱树，另一颗也是樱树。
    在朝阳还未升起的暗淡黎明，叶悠便睁开了眼睛，他简单的洗漱后，在东侧的玉垣的古井处打了两桶水，一桶倒在手水舍的石池，提着另一桶来到用注连绳围绕起来的樱树旁。
    书房的手札记载，神社建成之前，这株樱花树便已存在，经历了沧桑岁月。
    时代更替，如今已然长成参天大树。
    叶悠无法忘记第一次看见它绽放樱花的感动，幽雅而华美，玉垣内的神社，因它的绽放而被染成了樱色。从石阶而上，踏入鸟居后，一片粉花飞舞的世界，就在眼前徐徐展开。
    ——随后就是无止境的清扫。
    “那老家伙拜托我照顾你，但我却想把你砍了。”
    叶悠站在四方注连绳之外，注视着这颗古老的樱树，然后将玉垣古井里的水，浇灌在突出的根茎上。
    做完这些后，叶悠回到起居室，整理好衣服，来到另一株樱树前，这株樱花不过一人高，是叶悠去年亲手所栽。
    静静的凝望过后，叶悠便走下台阶，前往都市，神社里只剩下供奉在主殿的三尺青锋剑，静静的漂浮在虚空，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
    叶悠是穿越者，连同身体一起穿了过来。
    他以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正苗红的接班人，鬼怪仙神之物，看看小说就行，当不得真。
    直到叶悠前去昆仑山旅游时，因好奇追逐着利剑一样的光芒，掉入了深渊。
    再次睁开眼时，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人生地不熟，又语言不通，而且身体也变回了十岁的孩童时期，幸亏得到了神社的老神主帮助，才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老神主是个博学的人，懂汉语，好像还精通其它国家的语言。
    用叶悠的话来说，就是“毕竟活了那么久”。
    接着很快，叶悠便认识到了，这里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昆仑山，回家的路更是无从谈起。
    想去华夏，但华夏国籍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出了名的难入，叶悠便只能在神社安住下来。
    那时候，老神主在帮叶悠办理相关证件时曾提议，说要不要改个姓，比如说“春日”，这样也能更加容易融入这个城市。
    叶悠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叶悠记得，老神主听到这句话后，笑的很开心，直夸叶悠。
    同时穿越过来后，叶悠回忆起掉入深渊时，看到了无数的古剑，插在峭壁岩石之上，就像墓碑一般，组成了剑海。
    人在濒临死亡时，潜能会被挖掘，大概是人体神藏被激发，在叶悠掉下深渊的短短几十秒清醒时间内，不是恐惧，不是绝望，他无比的平静，甚至注意到了自己是匀速下落。
    他在看到深渊剑海的瞬间，灵台骤然澄净，心境通明，将所看到的苍朴古剑，全部刻在脑海中，绘制成一张剑海图。
    昆仑山是华夏第一神山，横插在峭壁的古剑，绝对不同寻常。
    所以，穿越的第一年，叶悠不断在心中临摹剑海所有古剑，以及学习。
    第二年，心中临摹剑海中的大量古剑。
    第三年，临摹古剑。
    第四年，开辟识海，凝聚本命灵剑。
    第五年，也就是如今，叶悠偶尔接手除灵工作，跟里世界的妖魔鬼怪打交道，又进入了表世界的高校，慢慢的融入了这个世界的生活。
    东京，台东区。
    这里是关东区域的旅游地大区，上野公园和浅草寺就坐落于此。该区域的特产是皮革制品、人偶、玩具、传统工艺品，整体有着相当浓厚的和风氛围。
    而就在繁华闹市中，有一处偏僻的幽静之所，彷如远离尘世。
    清晨，传来虫鸣鸟叫的声音，叶悠穿过鸟居，顺着长满青苔的石阶而下，穿过在郁郁树林中蜿蜒的小路，便出现在柏油马路边，更前方是湍湍而过的河流。
    又走过几条街，便逐渐热闹了起来，在不远处，是由低矮的建筑和设施构成的市集，中间空出一条长道，浅草寺就在长道尽头。在叶悠的位置，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西南角的五重塔。
    浅草这块区域，有名目繁多的节日，一年四季都有庆祝活动。
    此刻虽是清晨，但街头也已经人头攒动。
    开店的业主，早到的游客，白领和学生，金阳斜射穿过高楼大厦，人群熙熙攘攘，街道车水马龙。
    叶悠打开手机，翻看东京灵异论坛上的帖子，然后从庞杂的信息中，甄选出可能为真实的事件，然后，上门，做生意。
    不过绝大多数，叶悠都扑了个空。
    网上信誓旦旦所谓的“亲身经历”，都是为了吸引眼球的夸大其词，而更多的，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现实生活中真实的信息。
    晃眼之间，已来到了黄昏。
    一天下来并没有收获。
    血色残阳落入林立的高楼大厦，光与暗交织，城市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之刻，变得朦胧寂静。
    “嗯？”
    叶悠注意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斑马线上，她身体似乎有些模糊，与现实有格格不入之感，她时而低头，时而左右张望，似乎在期待，又带着羞涩的心情。
    叶悠向前走去，来到了她的对面。
    女孩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刘海剪的十分平整，乌黑的瞳孔，清纯的面庞，是一个十分文静的女孩，但如今已是暮春，却穿着冬季的校服。
    叶悠静静站在坂道上，注视着泊油路上的少女，红绿灯在不停的闪烁。
    “你已经死了。”叶悠平静的说道。
    她眨了眨眼，有些迷茫，思维显得有些涣散，但困惑的眼神中还是涌起不快之意：“这位同学，你在说什么？”
    很快少女又像是忽略了叶悠刚才的话般，急急忙忙道：“对不起，我约好了同伴，现在快要过约定的时间了...嗯？”
    女孩抬起头，注意到周围被夕阳覆盖的光景，脸上出现动摇的神情，她不解的歪头：“为什么刚刚还是早上，突然变成了昏黄。”
    “抱歉，虽然很残酷，但你已经死了。”
    叶悠平静的注视着她，朝前伸出手，并指成剑，纯白的温和光芒在指尖萦绕，点在少女眉心，劈开了蒙尘的灵识。
    “想起来了吗？”
    和煦的声音在少女的耳边响起，她呆愣在原地，缓缓闭目，流下了两行清澈的泪水。
    是的...已经死了...在那个白色的冬天，因为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在斑马线被撞死了。
    “灵体逗留现世，未曾散去，你大概还有什么执念吧。但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你迟早会被尘世的浑浊侵蚀，化为没有灵智的幽魂，牵引无辜的路人重复你的不幸，直至被除灵师、巫女除祸。”
    叶悠放下手，注视着幽灵，她的泪水在地平线斜射而来的夕阳中，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现在还来得及，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只要是我力所能及。”
    “......”
    女孩幽灵沉默半响，轻轻点头，她从口袋里拿出粉红色的笔记本，
    “请帮我转交给渡边前辈。渡边柏木，私立圣川学园三年级e班。谢谢。”
    话音落下，伴随着四合的夜幕，女孩化为光点从人世间消失。
    笔记本从虚空落下，方形，并不是很厚，里面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
    路灯接连点亮，叶悠接住笔记本。
    而就在这时，背后传来粗鲁的大喝声，
    “——喂，你这个臭小子是哪来的混蛋！妈的，不守规矩。这是老子的地界！谁让你帮她成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