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人的复数

    恩格尔出海是本来准备钓鱼舒心的，没想到卡斯罗特百年难遇的一次大雪被自己给闯上了，在记忆中奴隶城附近的海湾永远都是艳阳高照的样子。
    “今天也没办法了么。”
    恩格尔望着甲板上堆的厚厚一层积雪，这种鬼天气钓鱼不得被冻出病来，他有些失望，扫兴的提着鱼竿回了船舱。
    他的精气神不复从前，参差不齐的胡茬没有修理，头发也不像以前一样束起来而是凌乱的披着，有些头发甚至翘了起来，穿着油腻的中年人款式的灰色夹克，神情憔悴的吸着烟。
    班杰明补了补口红，不得不有些佩服恩格尔，开豪华游艇出来钓鱼的他还是头一个。
    “所以说，今天又要继续吗？”
    班杰明看着烟雾升腾的室内温泉，十余位风姿各异穿暴露泳装的性感女郎横七竖八的泡着澡，等待着恩格尔·韦斯特子爵的宠幸，气氛妩媚梦幻，如置身温柔乡。
    “你不一起来吗？”
    恩格尔特意买了一个酒壶装酒随时喝，他从怀中掏出来咚咚咚的灌了几口下去，说着说着，手就要搭上班杰明的肩膀。
    班杰明缩了缩身子，虽然这些花钱请来的女人都是有健康资格证书的，但班杰明还是会担心恩格尔染上什么传染病，他这些天毫无节制的灆交，让班杰明隐隐有些反胃。
    恩格尔察觉到了班杰明的态度，即使颓废仍然显得俊朗的脸勾起一丝笑容。
    “你真的是职业杀手吗？那个兄弟会的人？和我听说过的完全不一样，听说那里的人嗜血残暴，毫无人性，每个组织里的成员都像是那种变态连环杀手，而你有些奇怪，不抽烟，酒也止于浅尝，对女人也没有什么兴致，每天准时睡八个小时，如此严于律己，你像是他吗的圣人。”
    恩格尔支了支手，两个女人立马过来给他脱下衣物，他顺着阶梯下了温泉，享受着各色美女递过来的水果与美酒，烫得恰到好处的热水按摩着皮肤，兴致来时也会抚摸上那些像军事基地一样敏感的地带。
    他感觉班杰明未免有些无趣，不懂得如何找乐子，本以为职业杀手比起普通人再怎么也更有乐趣一点，因为其经历的特异性，可现在看来，他仅仅只是一个喜欢化妆打扮的精致男人。
    “如果你需要我证明的话，只要你点点头，我会把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女人全部杀光，干净利落，她们甚至来不及尖叫，顷刻间，在你点头后的三秒之内。”
    班杰明为了讨好恩格尔才这样说，他语气平静，自己从事这一行早已有些年月，人命不过是加减算数，自己在帮助那些负责统计人口的政府人员减少工作内容。
    然而班杰明的话起到了反作用，恩格尔并没有像班杰明想的那样，拥有较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只觉得自己脖颈处的肌肉变得僵硬起来，脑袋变得十分沉重，心灵意志延伸出来的缰绳具现化的牢牢拴住了脖子，无法再动一寸。
    温泉内的所有女人也是屏息凝神，看着恩格尔的目光满是哀求，但就算是她们不这样，恩格尔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那倒是完全没必要，她们什么也没做错。”
    恩格尔灌了一口酒让自己冷静下来。
    班杰明认为自己得给他传输一些“正确”的价值观，以便在日后对李维的行动中，他不会像个女人般有着无谓的慈悲，像蒂梵妮一样，就连不死之身也无法让她动心，为了不陷得更深，竟然离开了南部行省。
    “你得改变思维，恩格尔，活着是一种很罕见的事物，大多数人只是存在，仅此而已，很多人是并不具备生命的，像编辑好的文字一样，是符号化的东西。”
    班杰明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刺杀委托目标时，他从没在将死之人身上看到过其他的表情，首先是恐惧，然后是释怀，亦或是不甘，无一例外，令他开始产生一种错觉。
    班杰明的梦魇，这折磨他的精神上的魔神，即使冷血如他，这种错觉的强大也能扼住他的咽喉。
    他怀疑自己杀的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人的复数，像是把同一个人拷贝成了无数个，每一张面貌，每一副皮囊，他们都惊人的相似，裹在内里的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事物，只是把从地上捡来的来历不明的思想，像妓女一样随便的装填在里面，从致命伤口里流出来的，都是这些空洞的苍白，死在自己手下的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如出一辙。
    回首过往，自己已经想不起那些手下亡魂的面孔，除了一个，李维。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生活方式普通，就要否定他人价值的话，符号化……未免也有些太过偏激了。”
    身为贵族，恩格尔自然受过高等教育，他明白什么叫符号化，在班杰明说出这句话时，他算是明白了，班杰明是个职业杀手，专业到过分，他终究还是如愿以偿的发现了班杰明的趣味所在，只不过有些吓人。
    “你也不过如此么？恩格尔，亏得你还是贵族，哦……对了，勋爵的儿子，并不是那些世袭的贵族，难怪如此。”
    班杰明已经大概看透恩格尔是个怎样的人了，很乏味。
    “你什么意思……”
    恩格尔的眸中带着愠怒，他感受到了侮辱的成分。
    “如果有所让你感到不适，我为此道歉，我要阐述的事实是，人是社会性动物，终究避免不了成为群体的一份子，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群体的无意识行为将取代个体的有意识行为，他的所作所为就不再承担任何个人责任，只要和他人一样便是真理，但群体追求和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而是盲从、残忍、偏执、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看似是作为自己活着，实则是像无意识的动物一样，把他们给剥开，什么也没有，一具傀儡，像它一样。”
    班杰明抚摸着自己宰掉过成百上千人的人形傀儡，他对人类太过失望，除了李维之外，其他都是些乏善可陈的家伙。
    恩格尔有些头皮发麻，自己曾在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言论。
    “世界解放主义概论，我曾托父亲用关系给我搞了这本书过来。”
    这本书是比毒品还要管控严格无数倍的邪恶物品，一旦发现立即会被销毁，只有动用关系在反恐部门找那么一两本来。
    “你说的话，像是他吗的……w.l.u.f。”
    恩格尔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和班杰明扯上关系，他远远不是兄弟会的杀手那么简单，远远不是那些拿钱杀人的低级货色。
    一个只懂得如何杀人的杀手，那只是工具而已，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而班杰明，他变态到令人发指，看似精心装饰的外形下，是一头毫无共情心理的魔鬼。
    “你知道……神秘人吗？”
    恩格尔惊讶着问道。
    班杰明回答说：“当然，不仅是知道，我或许还见过他一面。”
    恩格尔双眼放光，世人目前最关心的事，就是神秘人的身份了，他惊讶的问道：不过什么叫做或许？你见没见过不知道吗？”
    班杰明略作沉吟，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传言神秘人是像神明一样的存在，拥有着邪教般的个人魅力。
    “是的，或许只是我自己的幻想，那是中央省的一次歌剧表演，我遇到了一个人，那张面孔，区别于其他相似乏味的每幅面貌，我能感受到内里所隐藏的是……令神明都为之颤抖的东西，或许那就是宇宙的真相，和山巅上的空气类似，对弱者来说都是吃不消的。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分得清真实社会和神经病组织，他们传达的东西是矫枉过正的，恐怖主义倾向的，别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一群疯子罢了。”
    班杰明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仅仅只是一点直觉，如果要找个人来当w.l.u.f的领导人，谁能统治这帮疯掉的神经病，至少从气质上来看，那个男人，是完全够格的。
    恩格尔喉结滚动，眸子中溢出的是究极的渴望，问着：“那他……是什么样子的呢？”